“明白!我等谨遵圣令!”
众人立身,齐声允诺!
范豹收了虎符,请众人落座。他见师仪有话想说,便示意他讲。
“此次运宝,集结、运输、保障、存放都缺一不可!这浐馆的后院山中,有一片山林草地,极为隐秘,可以安置一部分待出发的人,我认为,应该让本地的墨徒分批带着工具和畜力,不动声色地从来到此处,待时机一到,即刻从这里向蔡庄出发。”
师仪说完,看着一脸赞许的范豹,又回头看着晏柯和蔡丁,又说出了一个让他们俩人都高兴不已的消息。
原来,浐馆的后院山林,还有一条密道,可以径直通往风峪口!
真是天助墨家!
其他人对师仪的建议也很是赞同,师仪见状,立即安排人手前去山林布防,同时按名单通知当地墨徒按次序秘密进入集结地。
范豹请许隽转告代将军,务请加快挑选军士的步伐,师仪会安排当地墨侠随他秘密进入军营,相机带着乔装打扮的军士进入集结地。
许隽带着一位墨侠随后领命而去。
师仪请范豹到后院的山林去走走,范豹答应了。
他们骑着马并肩而行。
“这里就我们俩,有些话,我也只能在这里跟你说。”
师仪突然说道。
“请直言相告,你我同为墨徒,又相处多年,但讲无妨!”
范豹勒住马,静听师仪会说些什么。
“这批宝物,关系实在重大,现在看来,盯着它的人,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巨子让我在关键时,和你、松子共同商量,由韩松子决断。可我······”
“你是不放心韩松子吗?”
“兹事体大!他尚年轻,我怕他不堪重负,一旦有失,我们有什么脸面去向巨子交代?更何况,你也知道咱墨家的家法。”
范豹的脸色严峻起来,他紧盯着师仪,一字一句地说道:
“先不论家法,你也知道,韩松子在秦地多年,曾三赴蔡庄,他一直背负着密查宝藏的重大使命!这次,宝藏在地动后现世,也是松子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及时冲出蔡庄,向巨子发出了通报,巨子才安排我来助他一臂之力!”
范豹的声音严厉起来:
“现在,韩松子孤身留在蔡庄,独自守护着宝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在巨子身边多年,也知道巨子的看人眼光,这次韩松子排兵布阵,都显示出他的过人之处!此人和我相处多年,为人稳重谨慎、耿直勇猛、义薄云天!他早就成为我墨家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我们同为巨子最信任的年长墨侠,怎可临阵疑帅?”
面对范豹有理有据的严厉批评,师仪在马上被训得汗流浃背、口不能言。
看着师仪的尴尬模样,范豹转而说道:
“巨子派出你和我来辅佐他,你还看不出巨子对他的无比信赖?”
“不必多想了,我也知道你是从谨慎角度在考虑这件大事,但你也要知道,韩松子思维之缜密,远在你我之上!我们两个老家伙,能做好他的绿叶,也算对得起巨子和咱墨家了!”
范豹最后用稍显轻松的口吻,化解了这场尴尬的交流。
师仪点点头,对范豹行了个拱手礼,轻声说道:
“是我多虑了,请范兄别放在心上!我就守着这浐馆,等着你和少主凯旋归来!”
紧接着,他又指指前方的山林。
“集结地,就在前面这座山之后,四周环山,非常隐蔽。”
“咱们去看看吧!”
说完,范豹已经纵马向前,师仪紧随着他,向山林疾奔而去。
蔡庄,竹屋,韩松子运功逼毒已经两个时辰了,这期间,屋内有小灰狼陪着他。而屋外,一人、一狼在警戒着四周。
花子宣除了警戒,还要煮饭。
他从小吃苦,做饭更是不在话下,眼看天气有些热了,他索性把韩璧拿剩下的腊肉全给烧了,打算和少主、还有这忠心护主的两头狼,一起饱餐一顿。
饭快要做好了,花子宣准备去请少主用饭。
他正准备走出石围,就听见大灰狼发出了一声沉闷且不安的嚎叫!
花子宣立即纵步而上,却见大灰狼正对着已经逐渐迫近竹屋的几匹戎马在龇牙咧嘴,做出威胁状来!
花子宣迅速拔出宝剑,静立在灰狼之侧。
来者驾着几匹戎马却并没有横冲直撞、猛扑过来,为首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戎马,刚到竹屋下,他便轻勒马缰,跳下马来,后面的几个身形俊俏的蒙面人也纷纷下马,紧跟着这人,往竹屋走来。
竹门轻轻打开。
韩松子慢慢现身,他迈步走出竹屋,随后的小灰狼,竟也摇晃着身体,紧跟着主人,跃出这竹屋来。
母狼见了,立即奔向小灰狼,护崽心切的它,只想把这小狼重新赶回竹屋里。
快步前行的为首来客,突然扯下自己的面巾,露出白皙、娇小的脸来,直对着韩松子喊道:
“客人远道而来,韩少侠不会不欢迎吧?”
“公主!你,怎么会······”
“这里只有方青,没有公主!”
来者说完这话,已然走近韩松子。
“可否进屋说话?”
松子楞了一下,忙请来客进屋。
这位被他称为‘公主’的来客,随手关上竹门。
她环顾完简陋的竹屋,眼神随即聚集在松子脸上,盯了好长一会儿,白皙精致的脸,突然之间凝滞起来,她解下肩上披着的丝质坎肩,轻甩一下长发,长叹一气:
“时隔三年,方能见你一面,竟还如此之难。这次,要不是管飞子告诉我商惠子突然到了这天水,我还不知道你究竟还在不在这人世!”
“听说你受了伤?伤到哪儿了?看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韩松子元气刚刚恢复,他不打算久站,便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看着似乎有些虚弱的韩松子,‘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她用手护着黑丝襦裙,小心坐在竹凳上,静静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和怜爱,可韩松子的一言不发,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天气这么热,你何苦急急从丰水城赶来?姜夫人,可否知道你的行踪?”
松子终于缓缓开了口。
“三年了,你随巨子走后,我就一直在打听你的下落,我还托人去过戎寨,可始终打探不到,你,莫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吧?”
“你放心,我娘不知道我的这次出行。来的人,都是我的贴身护卫。”
“我让管飞子抓了商惠子的一名手下,拷问之下,他才供出了她到天水的目的,我不管什么宝藏,只听得有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松子默默看着她,许久,轻轻说道:
“多谢你的关心,方青。我很好!”
方青听了这话,眼泪突然溢出眼眶,她把头扭到一边,轻试去眼泪,破涕为笑道:
“你好,这就够了!”
她忽然轻拍双掌,三声过后,一位蒙面人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公主和松子这般模样,她微微吃了一惊,却什么也不敢说。
“把那药拿来。”
女侍卫立即取出身后的行囊,打开,拿出一个鎏金小瓶,交给公主。
“这是我从商惠子那手下身上搜出的东西,他说这药能解你所中之毒。”
“解药,怎么会在他身上?”
“商惠子可算是机关算尽,她怕敌你不过,在使暗器之前,便把解药交给手下代管。谁知她仓皇退回丰水城,被我得知消息,歪打正着的让我得了这解药!”
“快服用吧,这也是天意,是上天派本公主,特地前来搭救韩少侠的!”
松子听了,不禁被方青给逗笑了!
突然,右臂的镖伤猛然一跳痛,惊动经脉,让韩松子略略皱眉。
他立即端坐竹床,屏息运功,聚力御毒!
方青忙站立起来,把药递给松子,随手又接过侍从递来的竹筒水,一并交给韩松子。
松子也不推辞,用这筒内所装的泉水,服下这解药。
这药,随这清泉入喉,苦香四溢,片刻之后,松子胸口刚才的闷痛顿感消减了不少,他长舒一口浊气,身体顿觉又轻松了一些!
他不再分心,专注吐纳运气,让体内的精气通体畅行,身心的感觉已然越来越好了。
竹屋里的两位美人,静静看着这位年轻的侠士自我疗伤,丝毫没有去惊动他的意思。
竹屋外的人,却在这渐渐升起的太阳底下,一边受着热,一边担心着这屋里的人。
最急的,便是花子宣了。
这热腾腾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咱这少主······,莫非也是秀色可餐?花子宣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急却更想笑了!
看着这日头越来越高,花子宣定了定神,径自走过去,轻拍竹门:
“少主,该用饭了!”
松子听了,缓缓呼气、收功,他看着一直在静静注视着他的方青,不无愧疚地笑了笑:
“你们,吃过饭了吗?要不,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方青摇摇头,说她们自己带有食物,让韩松子赶紧去用饭,别让手下人久候了。
韩松子轻舒身体,顿觉气息畅通、四肢如常,他感激看看方青,对着她们,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方青急忙起身用手扶住松子,两人四目相视,方青脸顿时绯红,松子低头说道:
“此地偏僻荒蛮,却是凶险之处,你和几位姐妹望速速离去,如此,方安我心。”
说完这话,他直直地看着方青,眼里,尽是柔情。
“你,身体真的恢复如常了?”
方青还不放心。
松子点点头。
“那好,那,我就带着她们回丰水城了,你,可要记得来找我!”
方青痴痴看着松子,说话之间,眼泪再度涌上眼帘。
松子坚定地点点头,他一贯的静,在此时此刻,却更让方青难以割舍!三年来的苦苦找寻,却竟在短短会面之后,又要做这遥遥无期的分别!方青心里,纵使有一万个不舍得,可她若在此,以她敏感的身份,又会为松子带来巨大的负担,说不定,还有莫测的风险。
方青毕竟还是公主,她冷静下来,给身边的侍女耳语了几句,那侍女,即刻出了竹屋。
很快,她又重返竹屋,可手上,却多了个包袱。
方青接过包袱,把它递给松子,柔声说道:
“三年前,你和巨子在丰水城时,我便晓得你们墨家的规矩,清苦养志没有错,可你也该多制备几套能换洗的衣服。”
“这是几年来,我抽空亲手给你缝制的几套单衣,也不是什么丝帛之物,你收下吧。”
松子鼻子突然有些酸,他不露声色地接过包袱,可眼神里的悲喜,都被方青看在眼里了。
待那抹枣红色慢慢走远,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时间已近正午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