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的安然,身子孱弱,又因受过刀伤,需费好些药材养着。
她从前功夫不比程颐,射箭却每每能赢他,如今她连弓都拉不动,勉强能打弹弓,飞石子儿,倒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
谢元桢安插在府中不少暗哨,她是习武之人,较寻常人警觉不少。遇事多了,心中格外坦然,早就有了视若无睹的能耐。她活她的,碍不着旁人,自不会犯了府中忌讳。只是,她本想寻个机会回家看爹,奈何情势紧张,只得耽搁下来。
她找了些闲事打发时间,一面为卸掉谢元桢的防心,一面充实自己。她开始潜心学些旁的东西。例如写写字,绣绣花之类的。
重活一世,有的是机会改变。这回不是为了程颐,而是为了自己。她不想看不起自己,旁人能做的她也可以学,毕竟她还年轻。
她绣了枚香囊,是常见的青竹样式,起初是想练练手,没想到绣得挺好,便想赠予谢元桢。她往里头塞了干花——花是她自己在花园采的,捣碎后晒干,用了不少心思。
“夫人手真巧。想必大人定能知晓您的心意。”阿竹赞叹着。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她又默默替谢婉绣了一枚寒梅傲雪的图样,刚好与谢元桢那枚凑成一对。阿竹不解,她不解释,单叫她分别给二人送去。
谢元桢不知道她是何用意,攥着香囊寻思了良久:“她还送了一枚香囊给婉儿?”烛光下,他神情淡漠,叫人摸不透情绪。
陆首辅与忠义侯两方对立,她没有必要对他一改常态。在他身上且讨不到半点好处,更别提无足轻重的婉儿了。
底下人回话:“回大人,夫人确实也送了一枚给姑娘,奴才见过,绣的是腊梅,和您这枚刚巧一对。”
他借着烛台的火将香囊点燃,随即扔到一旁,任其燃烧殆尽。一时间屋内幽香四溢,沁人心脾。“传话叫婉儿把东西处理掉,往后不许收夫人送的任何物件。”
那人微怔,应声退下了。
安然来时那香囊已烧成了灰,谢元桢仍同往常般在案前忙碌。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斑迹,没多看,悄然无声地在他面前一福:“明日便是乞巧节,街上热闹,妾身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
他闻声抬眼,狭长的双眸沉寂如一潭死水,叫人脊梁骨生寒。她被看得发慌,竟忘了低头,还是同上次一般呆呆望着他,眼底澄澈如水,仿佛能化了人心。
她惯嫌繁琐,不喜往日堂妹的庄重装扮,随意梳着堕马髻,单插了一支银簪,月白色的齐腰襦裙,慵懒得妖娆,般般入画。
那日,她来送吃食,他便觉得有些不寻常,此刻感觉更甚。谢元桢看着她,心中顿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夫人想出府去?”他试探道。
她道是。
“想去就去吧。”蓦地,又补上一句:“街上人多,可要我派人随行?”
她眼神躲闪:“不过是出去逛逛,少顷就回来了,用不着人跟着。”说时很温柔,声音软软糯糯的,又时不时地偷偷觑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谢元桢没有回应。
他话少,安然不熟悉他的脾性,不敢多说。没两句便聊到了头。
气氛尴尬,安然有些难熬:“倘若没什么事………”
“夫人会泡茶么?”
他突入其来的一问,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寻思着,小心翼翼道:“我糊涂得很,手艺怕是不如从前了。”
………
“夫君渴了?不如我叫下人……”
他点头:“劳烦夫人给我泡一壶。”
“………”
他在打什么算盘,怎么会突然叫她伺候呢?她上辈子做什么都一般,泡茶也是,勉强能入口。既然他开口了,她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安然心底苦,无奈走到旁边案几旁坐下,又吩咐下人上了茶具,默默在一旁捣腾起来。
谢元桢眼神始终停驻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近乎能把她看个窟窿。
安然早早便察觉了,心里很是不情愿。不过眼睛长在他身上,他想看便看,她不敢置喙。谁叫她命不好,分明知道结果,还要硬着头皮逆天改命。
她坐如针毡,匆匆泡了茶,随即起身:“茶好了,夫君过来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