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进了坤宁宫偏殿,莫颜正斜卧在暖榻上小憩。
“娘娘。”双喜轻唤道。
行军打仗过来的人,平日里睡觉都比较警醒,莫颜坐起了身,道,“谷安来了?”
双喜道,“回娘娘,正是谷安,他带了皇上口谕,奴婢让他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莫颜淡淡的道。
“奴婢这就去传。”双喜替莫颜放下了纱帘,看她家娘娘的意思是不准备跪接了,幸好她家娘娘是个病人,想来皇上也是不会怪罪的。
谷安亦步亦趋的跟在双喜后面,直到来到暖阁外,不敢靠近,只低着头道,“娘娘,奴才带了皇上口谕,皇上让娘娘您去乾清宫见驾。”
纱帘纹丝不动,静谧主宰着时空。谷安大气都不敢喘,这个敢拿鞋砸皇上的皇后娘娘万一来个不高兴,抗了旨,他这条小命怕可是要保不住了。
按昨日和今天的情形看,皇上不会拿娘娘怎样,只会迁怒给他这个可怜虫,谁叫他是皇帝陛下身边第一红人呢!以前洋洋得意的身份,如今看来可都是坑啊,谷安心中早已泪流满面。
“你先退下,等本宫更了衣就随你去。”莫颜不准备为难谷安,虽说当不当皇后她无所谓,可这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命她还不想轻易失去。
昨日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冒失了。她再不把那人看作是自己的丈夫,他毕竟也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重活一回,可不是为了回来给他借口杀自己的。
活着的人对生的气息总是陶醉的,上辈子要不是心被伤到麻木,自己作茧自缚,想不开,她也不会这么轻贱生命。
此生,她给自己定了目标,该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不过她也知道,朱自大毕竟是皇帝,不管她曾经是多么的战功赫赫、德恩天下,还是再有民心,如果一再抗旨那也是自寻死路,要想正真的潇洒,只得等以后离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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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到-----”
听得内侍这一声清远嘹亮的通传,朱清桓抱着两大盘锦帕,跳上了龙床:罪魁祸首来了,朕这一身狼狈可不能给她笑话。
只见龙床上明黄的帐幔微动,莫颜心里明了,不由暗想道,这是何意?躲着不见?还是昨日欲——求-不满准备找我白-日-宣_淫?
也不怪莫颜多想,实在是朱清桓在她心中不仅死要面子、霸道不说,更是一条实打实的色龙。
更别说昨日她又打了他的脸面,这厮叫我来,绝非有什么好事,莫不是设了陷进,准备报复?
莫颜,即咱们的莫大将军立马当机立断,开始判断攻守兼备的有利地形,唔,书桌不错,万一武斗,架上的毛笔,案上的墨砚,墙上的玉笛都是趁手的武#器。
“皇后,朕这桌上的物什,你要有喜欢的,你只管拿去,朕赏了你就是。” 朱清桓有些沉不住气,这女人来了也不跟他行礼,直奔书案而去,一双眼睛还时不时的盯着桌上的物件,若有所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还没发现他在帐子里么?
莫颜终于挑到了一个趁手的笛子,架在手指间滴溜溜的转着玩,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向龙床,语调颇高的探问道,“皇上叫臣妾来是为了何事?”
朱清桓捂着破了皮的鼻子,鼻音沉重,“也没什么,就是新朝初立,后宫依然空虚,选秀一事还得劳烦皇后替朕操持。”
哦?选秀?莫颜听了内心无波无澜,哼,朱清桓是个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就是上辈子她也没指望过朱清桓能像某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最大的期望也仅仅是想要得到他更多的关心罢了。
莫颜心底有些微微的失望,还以为有机会能正大光明的打他一顿呢,没想到这人叫我来是跟我提这么无聊的事,实在太没劲了。
“要我张罗什么?选秀?”莫颜明知故问,话音停了半晌,突又语气一转道,“皇上这忙,按理本宫确实应该帮,可惜你也知道,我这刚刚大病一场,身体违和,实是不应该再操劳,想来皇上仁心圣明,不会再让我如此劳累吧。”
让我给你选女人,真当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了,在坤宁宫钓钓鱼,晒晒太阳,赏个花,看个书都比做这种无聊之极、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意义得多。
再说那是你缺女人,我又不缺,越俎代庖,多管闲事,绝对是自找不痛快!莫颜打定主意坚决不去管这类闲事。
她将笛子抛给双喜,“臣妾也不知皇上的审美,况在病中眼神也大不如前,怕选的皆不合圣意,反徒惹皇上生气,还请皇上另选贤能吧。”
莫颜拿身体不好说事,朱清桓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总不能强叫一个病人带病做事吧,尽管他早问过给莫颜诊病的太医,知道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消瘦,需要好好调理。
明知道莫颜是推脱之词,但他无可奈何,更不愿强迫,只是他现在是跟莫颜扛上了,让他就这么认输,他也是做不到的,于是晓以大义道,“颜儿,这选秀不只关系着朕的子嗣传承也关系着朝堂稳定,你是一国之母,这是你的责任。”
莫颜心中冷笑一声,颇觉不以为然,责任?见鬼去的责任,前七年我在为你出生入死,后半生还得为你操心子嗣?难道就你朱清桓的人生是人生?我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索性我这辈子都为你活得了?
为你劳心劳力,任劳任怨,最后来个不得好死。哼,想得美了你!
今生我要自爱一些,爱惜自己,只为自己负责!
你且让我活得自私一些吧。
“那么臣妾斗胆问皇上,这些个选进宫的女人是要伺候谁的?”
“自然是选来伺候你我的。”
“本宫可不敢受皇上的女人伺候。”莫颜音色清冷,这让她想到了前世,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女人可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她是她们的贤良皇后,心地良善,最好欺负。
一个堂堂皇后在她们眼里就跟个后宫主管一样,是完全为她们服务的。
人不自强,斯招辱矣!这个道理她也是死后才明白的,这辈子她不想再把心思花在对他的期望上,靠他是靠不住的,他跟那些女人们一样,也欺负她的善良和真心。
今生,她要靠自己!
“既然是皇上选女人,合不合用,当然是皇上自己做主的好。”说完这话,莫颜起了身,不打招呼就朝房外走去。
这下才拭完一行鼻涕的朱清桓彻底愣住了,还没讨论出结果呢,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莫颜还真是变了,变的不管不顾了,变得冷心冷情了。
这与他梦里的那个人何其的相似,这该死的梦,该打的莫颜,朱清桓恨恨的想到。
真想问问莫颜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每每要摆出一副不受管、冷淡的模样给朕看,朕又没做错事,更没对不起她,确是不明白她这情绪闹的是哪般?
最后,他也只是长叹了一声,撩起纱帐下床,对谷安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听明白了?”
犹沉浸在对莫颜五体投地般敬佩中的谷安,才堪堪回神,怪他见识浅,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啊,听得皇上问,伤口未好就忘了打,实话实说道,“娘娘这是不想选秀啊,皇上,奴才觉得娘娘莫不是吃醋了。”
“吃醋?”朱清桓一手拿着用过的锦帕,沉思良久,“她还会吃我的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