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说过大话。”
阿琛满意地笑了笑,在这桃花林中跳起了梁国的舞,这支舞名唤采薇,是在梁国的舞乐坊中学得的。
梁国不同于其余诸国,其他三国的开国皇帝都曾是周国的世家子弟,尊崇的依旧是周国的礼乐制度,无论贵族还是庶民,都好乐爱舞。梁国本是北部的游牧民族,是从马背上打的天下,当年周国动荡,天下纷争,本盘踞于关外的梁国趁乱南下,占据了周国北部的山河,是以在其余诸国看来,梁国始终是外邦蛮子,不能与正统相论。
因着梁国祖上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尚武而不善礼乐,梁国贵族更是将歌舞舞蹈视为下九流所学,阿琛自小接触的教育便是西梁贵族式的教育,能文能武,偏就瞧不起舞乐之事,那时候我拐了她到舞乐坊,看了半宿的歌舞,兴起之至,更是换了装束,与台上的舞乐娘子跳了一舞,我下了台后,阿琛便盯了我好一会儿,像是见了鬼似的,后来便缠着我要我教她,我原本以为她是个笨学生,可没想她天生便是习武练得得好身骨,我只教她记住了动作,她便能将舞跳的有七八分像,后来我还要教她些其他的,她便不学了,为此我还与阿琛表达了自己深切的惋惜之情,大叹自己这一身舞艺就要后继无人,对此,阿琛还了我个大白眼。
我掏出怀里的短笛,为她的舞伴奏,阿琛跳的舞不同于江南女子的婉约,亦不似北地宫廷舞乐的庄重,她自有她的洒脱与风度,任他人都模仿不出的风度,只此一点,我便爱极了她的舞姿。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林中忽闻歌声,人未至声先到,我朝那人看去,轻衣缓服,容颜如玉,一派儒士的模样,我扬了扬眉,他向阿琛点了点头,抚掌笑道:“小娘子好舞姿,好风骨。”
我听了不禁笑骂一声,“老狐狸,在桃花谷这么多年,我可没听你夸过我啊,一见到漂亮的小娘子眼睛都直了,你能不能长进点?”
那人像是才看见我一般,故作惊讶道:“诶呀呀,这不是小圆圆嘛,师叔才看到。”
“哦,是吗?”我不以为然,师叔端着一派高人风度,笑着点了点头,却在我的下一句话出口时瞬间破了功。
“小蛋蛋师叔?”
师叔咆哮道:“你那个混蛋师父就没教过你什么叫尊敬长辈吗?”
我摸着下巴故作为难道:“可是师叔,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光屁股玩泥巴,吃烧饼流口水,被师父,哦,也就是你师兄吊在祠堂的房梁上……”我话没说要,师叔便扑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额头上青筋鼓动,他咬牙切齿,挤出个狰狞的笑容,向阿琛解释道:“小娘子可别误会,那都是儿时的事了,这些委实丢人的黑历史,这小子可占着大半呢。”
阿琛听了,笑意盈盈看了我一眼,“是吗?”
我打开师叔的手,哼了一声,“这才几年没见,这长辈便装着倒像模像样了,小蛋蛋师叔好本事。”
“不许叫我小蛋蛋!”师叔又要跳脚,我看逗他也逗够了,便揽过他肩膀,笑了笑,“不叫就不叫嘛,小师叔。”
师叔扬眉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略有得意,“这才是师叔的好师侄嘛。”
我翻了个白眼,师叔哈哈大笑。
我与这位师叔说起来,算得上是光屁股长大的感情。小师叔是我师父最小的师弟,长了我不过六岁,先师去世后,也算是师父一力照顾着长大的,自打我记事起,这位小师叔便不是个安分的,我当时懵懵懂懂,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从开始的上树掏鸟窝,下河游泳,在谷里疯玩疯转,以戏耍桃花谷那群老头为乐,到后来偷师父酒喝,溜出谷十天半个月躲在楚楼喝花酒,被师父吊在桃花谷历代祖宗祠堂的横梁上三天三夜,依旧死不悔改,也养成了我贪玩善饮的性子。
小师叔小时候虽是个爱玩性子,谷里的一群老头看着他总是摇头叹气,说什么难当大任,可我这位小师叔玩归玩,却头脑灵光的很,后来长大了些,收了玩心,一心窝在桃花谷的藏书阁中,阅遍藏书千卷,与那群老头论道,直堵的其余人等哑口无言,十九岁那年,小师叔学成出山,那年我追出谷外,问他为何要走,何时回来,师叔只摸了摸我的头,说,他出谷,便是要成就一番功业,否则,无颜回谷。
后来,我便也甚少见到他,可他的名字,却经常可以在别人的口中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