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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但是刘祯却没有点儿想要放林冼走的意思。
刘祯见林冼有些倦意,问道:“先生可还冷?”
屋里的炉子里的火烧的明亮。
林冼打了个哈欠,回道:“不冷了。”
刘祯拿着书卷,继续和林冼谈论着,他道:“书中说,民乃天下大道,可是这民道又在何处?”
林冼回道:“民利!”
一股子热血汹涌到喉咙上,林冼脱口而出“民利”二字。
林冼沉下气,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小声道:“趋利避害,人人是之。”
刘祯见着林冼有些激动的模样,倒是格外的可爱。
他和林冼表明心意,林冼也没有拒绝。
他知道,林冼这人不是愿意说出“同意”二字的人。
林冼高傲的像是不会低下头的公孔雀,把自己装裹着不露出自己的脆弱和伤心。
即使是受伤流血,也只是会默默地寻找个无人之地,偷偷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先生,你怎么就看不明白自己呢?
我都看的一清二楚呢!
刘祯心底笑了,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没有表情。
“民利又在何处?”
林冼不知道为何刘祯会问自己这些,不过他还是回道:“民利在于地,在于天,在于人为!”
“在于改变大端朝的制度,改变百姓生存的状态!兴造水利、减轻赋税、开通春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民利!这才是治国大道,治世大道!”
林冼说罢,好似又回到了当初仙宵阁大话天下局势的时候。
众人和他大谈着这天下的态势,寻求着盛世大端的谋略方案。
多少有志少年竞相跃起,给这个落日余晖般的大端朝注入新鲜的热血,想要撼动那腐朽的大树,开出新的花来。
林冼想起了,想起了那个自己,那个在朝堂上尖锐对敌的自己。
一身血红色的官袍,就是染着血。
他林冼不怕流血!
这场改制,必然要流血,当然也包含着他林冼的鲜血。
刘祯摇摇头,道:“可民利难得。”
“那便消除这民利的所有阻碍!变官制,革除贪官腐败,让民利可以真的保障,这天下万民皆可有利存之!”
林冼说道,这改制的种种政策已经可在他的心头,是磨灭不了的印记。
大端朝这么多年,变革官制却都是激水之石,只见一点波澜。
即使是三年前的那场改制,却也只是减少不必要的官吏和不作为的官吏,真正的世家大族,实在难以撼动。
刘祯道:“官场之大,尽是世家权贵,先生一句话,却是比登天还难!”
林冼双目如炬,道:“登天又如何?改制本就是变天的行为!若是朝堂始终被世家把持,那又要怎样开展这场改制?”
刘祯叹道:“太难。”
林冼道:“改制本就是一条没有归宿的天涯路。走之便不可回头,回头便只能够无限的后悔,后悔走这条割出鲜血的荆棘之路。”
“先生,为何就不为自己想想呢?”刘祯说道,一脸怜惜的看着林冼。
为何不为自己想想呢?非要一个人做到粉身碎骨的地步吗?
真是个痴傻之人!
林冼笑,“走这条路,便早就舍弃了自己。一人,万万人,怎么选?”
林冼看向刘祯,问道:“子洛,你会怎么选?”
刘祯和林冼四目而对,黑色的瞳孔似深渊,一望无际的黑暗的深渊。旋转着没有其他的色彩,看的让人沉浸在其中。
刘祯道:“先生何路,吾便何路。”
“若是再回长安,定不会在一退了之!”
林冼的目光变的锐利起来,像是刀剑渴望着染血的阴冷,心中的小恶魔张开嘴,露出獠牙。
“先生。”
刘祯喊到林冼,他伸出手去,握住林冼那紧紧扣住的手。
林冼抬眸看向刘祯,凶恶的眼神被江南的柔水渐渐冲淡,变得与寻常并无一二。
“我......失态了。”林冼眨眨眼,说道。
刘祯笑,摇摇脑袋,温声道:“先生,不要忘了我陪着你。”
林冼道:“多谢。”
“先生不必说谢,我愿为先生为之。”
刘祯笑着,看着林冼依旧是一脸的深情,“与我,先生不用说谢。”
林冼抿嘴移开目光。
忽然觉得屋子里异常暖起来,火炉里的好似烧得更旺。
任他屋外风夹着雪怎般的呼啸狂闹,这书房中,炉火烧的明亮,温暖而安静。
林冼叹道:“这么快,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刘祯道:“是我和先生的新的一年呢!”
林冼看向刘祯,太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世间情爱便如此容易?真的可以一眼万年,就此情深不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