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林冼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只一种颜色。

这是林冼在江南的第一场雪。

轻飘飘的雪铺撒，屋子里的火炉里噼里叭啦的烧着炭火。

林冼收拢脖间的绒毛领，绒毛簇拥着林冼的脸庞，遮住林冼的下颚。

林冼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不要露出脸来。

他怕冷，从小便是。

即使穿得再多，林冼的手脚依旧冰冷。

在别人还一身单衣便可的时候，林冼便早早的穿上了两三件衣服。

若是太冷的日子里，林冼甚至可以一个人好几个月不出门，就呆在屋子里，与火炉为伴。

好冷啊。

林冼想要蜷成一团。

若是可以冬眠该多好。

林冼想着，那就不必熬过这般的严寒。虽说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不算是严寒。

·

“先生。”

刘祯一身锦衣黑红麒麟袍，外面搭着个狐狸毛斗篷，依旧是黑红色的麒麟刺绣花纹。

还未及冠的刘祯，黑发只是简单的用麒麟纹的丝带系着。

林冼有些不情愿的抬起头，把下巴露出来，看向刘祯。

刘祯见林冼这般怕冷模样，倒是可爱至极，没了那一股子拒人的冷漠和在朝堂上的尖锐。

好像要抱在怀里揉揉啊。

刘祯如是想到。

脸上忍不住挂起来从心底溢出来的笑容，刘祯道：“先生还是缩着吧，怪冷的。”

林冼倒是没理会刘祯是否是在打趣自己，他很是“听话”的把脖子又缩了回去，把半个脸躲在温暖的毛毛里面。

“院里的红梅开了，先生想要观赏一番吗？”刘祯问道。

不过见到林冼此般怕冷，刘祯觉得林冼是不会答应的。

林冼缩着脖子，抬眸看着刘祯，“红梅开了？”

刘祯道：“是的！先生。”

林冼偏过头看看窗外肆意倾洒的白雪，心里有些拒绝。

不过林冼爱梅，他心里真的很是想去瞧瞧。

可是这温暖与红梅不可兼得，林冼实在有些难以选择。

“过一会儿雪下小了去？”林冼回道。

刘祯笑道：“当然！全听先生的！”

林冼笑笑。

不见长安，不思量？

林冼在江南已有几月，这里的一切都和长安城截然不然。

太过温情，太过柔软。

所有的都柔情似水，汹涌着向林冼袭来。

·

刘祯和林冼坐在屋里许久，雪才渐渐地小了起来。

刘祯看着都快要缩成一团的林冼，眼睛合上又睁开，睁开又合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刘祯往火炉里添上几块炭，好让炉子里一直有着火，让这屋子里也一直暖着。

林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种日子真的很适合在屋子里休息。

林冼睁着朦胧的眼，看着脱下斗篷在火炉前添置炭火的刘祯，还是移开了眼神。

这几月，林冼和刘祯都保持着先生和弟子的不近不远的关系。

离开长安城，林冼心中的愿望依旧不减，只是仿佛没了当年的那种冲动。

盛世大端。

林冼此生都难以忘却。

他也从未开口问刘祯，是否就想此生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

“先生，雪停了。”

刘祯说道，想要唤醒欲睡还休的林冼。

林冼使劲眨眨眼，把自己弄的清醒过来。

林冼看向屋外，厚厚的雪铺满天地万物，看不清原有的青石地板究竟是何模样，只看得到那叠的松软的白雪。

一踩上去必然会有个深深的脚印。

林冼对刘祯说道：“此时便去？”

刘祯把茶杯里的水倒在火炉中，“噗滋”一声，无数的白色的灰飞起来，火炉里的炭火被这杯茶水浇灭。

“当然！”刘祯说道。

·

雪不厚不浅，才上去也没有把整个脚陷在里面，只是在地面上印出一个个脚印。

林冼走的小心翼翼，害怕一个不小心便滑倒在地。

刘祯也陪林冼走的很慢。

看着小心的行走的林冼，刘祯想要伸出手去搀扶着。

“先生。”刘祯唤了一声林冼。

林冼摆摆手，笑着对刘祯说道：“我自己可以！”

“先生不要强求自己。这雪路湿滑，我还是拉着先生的好！”

林冼还未回话，刘祯便伸出手，拉住林冼。

“这红梅在何处呢？”林冼问道。

刘祯笑道：“我的住处。”

林冼睁大眼睛看向刘祯。

刘祯笑笑，道：“先生不必惊讶。我也不知道先生爱梅，若是此般，先生不如搬至我那里居住？我那里还有空房。”

林冼摇摇脑袋，道：“不用了！”身上一阵虚汗。

刘祯笑笑，偶尔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林冼林大人还真是一番别样的乐趣。

“真的吗？”刘祯再问道。

林冼真诚的看着刘祯，点点头，“是的是的！”

刘祯笑道：“那就不强求先生了，本来还以为先生爱梅会搬过来住。我也好多多照料先生。”

“不用！”林冼道。

林冼笑着，一副不想让刘祯看出自己心虚的表情。

“真遗憾呢！”刘祯道，嘴上挂着狐狸的笑容，和那一身狐狸毛的斗篷实在相配。

·

白雪配红梅。

林冼未来过刘祯住处，也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一片梅林。

红梅迎雪而开，绽开那血色的花朵，一簇一簇的簇拥在那褐色的树干间。

“白雪压梅梅亦开，天地一色我独色。”

林冼不自主说道，看着那红色花海，他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