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趁着蔺琼睡着，将一些白色的粉末一点点地放入小炉子里，然后试了许多次，才将炉子点燃。

看到自己坐下，趴在桌上看着沉睡的蔺琼。

看到自己……彻底消散。

“尉迟栖！”冷邵喊道，“你清醒一点，这些都是骗人的！”

尉迟栖似乎动了一下，但依旧没什么反应。

冷邵微微地皱了一下眉。他不清楚尉迟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也想不通有什么能蛊惑尉迟栖的，但现在他只能先暂时应付这周围的混乱，保证尉迟栖的安全。

黑气实在是太多，他好几次都要被击中，最终还是很险地躲开。

要是尉迟栖再不醒来……他们可能会葬身于此。

“尉迟栖！你……”冷邵借着一个空档，下意识地回头冲着尉迟栖喊，“还有……”

他倏地打住了话头。

尉迟栖面前的黑气不知怎么地就开始凝出一把黑剑，剑尖正对着尉迟栖，但尉迟栖依旧毫不知情。

冷邵本能地将剑朝着那里的黑气扔出去，然后抽出身上的短刃，应付自己周围的黑气。

长剑穿过了那把黑剑，留下了一个窟窿洞，黑剑的凝聚似乎停了一瞬，但很快又开始凝聚。

被他打穿的洞依旧在，黑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是否有那个洞。

凡溪看到了这一幕，北宵说的人依旧没有出现，便焦急地问：“真的赶得上吗？再不出手就……”

“你又能做什么呢？”北宵轻声说，“你的优势只是不会受到黑气的影响，但这并不足以让你对付黑气。你要知道，黑气的控制者可是黑圣，除了圣子和个别守护者，没有人能真正打败黑圣。”

凡溪似乎还在纠结。

突然间，她瞪大了眼睛。

“杜筱，”凡溪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见到了。”

北宵有些疑惑：“什么？”

但杜筱懂了。

仿佛只有一瞬间，整个旭城被冰封住了。

暗无天日的旭城，在此刻被透亮的冰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见到了第一个，在其他地方的能力超越天赋的人。

黑气被一道奇异的光打穿，接而消散在空中。

尉迟栖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是幻境，还是真实？

“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蔺琼冷声开口。

尉迟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再……视死如归。”

很奇怪，他都不知道蔺琼想问什么，甚至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却在那一瞬间，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说了出来。

蔺琼倒是愣住了，他原本就不指望尉迟栖能想起这件事，已经将一肚子的火都压住了，但此时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朝着凡溪的方向看了一眼。

凡溪听到北宵笑了。

但蔺琼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慢慢收回一身的杀气：“我能控制到明天的卯时，楚宵让我告诉你们山那边的断崖下可以暂时容身，你们是要继续和这些东西耗到死，还是先冷静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尉迟栖看了一眼冷邵。

冷邵没懂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可信吗？”

尉迟栖：“……”看来以后还是让冷邵多练练其他的技能。

“可信。”尉迟栖叹了一口气，打断了蔺琼刚要说出口的话，“介绍一下，蔺琼，你刚刚问的那位。”

冷邵的眼神变来变去，最终还是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将它停在“惊讶”的状态。

他有一瞬间想，有这样的一个人在魂塔，魂塔不塌都是拜圣子所赐了。

“那就听楚宵的，”尽管还是有很多疑惑，但他还是分析出了利弊，“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常的速度，旭城的人都差不多救下来了，只剩下清理的事，趁着这个时间喘口气也是好的。”

蔺琼点点头，再次看相凡溪。

凡溪立刻拉着杜筱从摇摇欲坠的楼梯下来了。

“我先带着她们去那里，”蔺琼说，“你们去找其他人。”

尉迟栖点点头：“好。”

他刚想走，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蔺琼。

“有你在，我暂时不会死，”尉迟栖似乎无奈地笑了，“但你自己也要小心。”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蔺琼的怒气压下去了。

蔺琼第一次直面了自己那颗自私的心。

他喜欢安栖，喜欢当年的时栖，也喜欢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尉迟栖。

甚至可以说，他喜欢的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坦坦荡荡的灵魂。

但他的那份感情，却是黑圣拿来折磨他，甚至是拿来摧毁尉迟栖的利器。

可他知道，即便他选择在远处看着他，尉迟栖也终究会被黑圣杀死。

黑圣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

当然不是说守护者都会对他造成威胁，过去的几百年，他一点都没有把看管魂塔的守护者放在眼里，甚至还有心陪他们玩玩，偶尔搞出一些大事情，譬如三百年前的那场讨伐战争。

但尉迟栖不同，尉迟栖拥有的魂魄是安栖的，尽管他少了安栖那一部分记忆，但归根到底还是安栖的。

安栖是唯一一个以守护者都身份封印住黑圣的人。

黑圣这样如临大敌，恐怕是和他一样根本不知道安栖是怎么封印他的吧？

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再怎么远离尉迟栖都没有用，黑圣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个心头大患除去。

他想好了，等处理完一切事情，他就找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他。

太近不行，他本身就是个找麻烦的体质，太近只会害了他；太远也不行，尉迟栖万一又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他就是再怎么保护他，他也会把自己活活折腾死。

他们计划着将黑圣彻彻底底地封印住一段时间，不要太久，几十年就好。在这段和平期，让凡廉适应那股力量，各处残留的不干净就留给凡廉练手。

这段时间，也够尉迟栖把这个位置传给下一任魂塔最高权力守护者，然后离开魂塔。

到那时，黑圣想找到尉迟栖，也不大可能了。

这样，他就可以像蔺沉一样，找一个世外桃源，与世无争，不必为这一身的能力承担任何责任了。

这颗心几番反复，最终还是选择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