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敷衍道。
她眯了眯眼,还是决定自力更生。一双清浅的眸子直面阳光,不过几息,便被逼得眸中渗透出几滴泪来。
如不出意外,崖上的,十有八九便是……
“净世天青莲。”
一道跨越人声的传音,自她脑海中响起。
这,便是天息境至宝。
清凌凌的嗓音。
钟毓没回他,收回视线,低下头,待恢复了目力,便直直看向前方,而余光却落到雪燎身上——
雪道友分明没特意看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
她可算是心知肚明了。
钟毓发愁地思来想去。
但净世天青莲,她必须得手。半年多,只为了这一朵花――
仙魔窟最高处的那一朵。
……
江川等人在林中按兵不动。
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
为何是魔物来摘取净世天青莲?
而不是魔修?
要知道,在各种意义上,魔修比之魔物都强大太多。魔修相当于人修,而魔物则相当于人修豢养的宠物、坐骑。还有那被魔种寄生的,在另一意义上,与死灵相对——
死灵拥有的是灵魂,被魔种寄生的可怜人拥有的只是一具狂躁的肉身。
“谈一谈各自的见解。”
江川道。
她根本不把这一回的行动放在眼里,还有闲心带一带后辈,这话问的自然也是江都那批稚嫩的学子。她身边人都不需要回答,这批人都是历练过的,不是那些天真幼嫩的花朵。
有一道友言:
“在攀爬岩壁的,只有魔物。可焉知魔修是否同我们一般藏在背后,等着守株待兔呢。”
那道友抬眼轻觑一眼江川。
“继续。”
江川瞟他一眼。
“来时,我们共捣毁了他们二十一处驻地。”那道友似乎被江川一眼定了心神,接着侃侃而谈道,“每处驻地,都是一些没甚么用的魔修在守,一路过来捣毁得轻而易举。但是在上空俯瞰到每一处魔地的火光,暴露的顺序都是由弱到强,不曾乱过序。”
他不确定道:
“难道我们一直……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钟毓亦想了想,觉得此言差不多了。
“他们——是想让我们帮他们摘崖顶之物!真狡诈!”另一位道友立马总结了前一位道友所说的,抢答道,“幸亏江师姐英明,才能够兵不血刃地端了他们!”
拍马屁的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钟毓也深谙此理。
拍马屁是一门技术活,装模作样地说个三言两语,便能忽悠得人开开心心替你做事。
是罢?
“行了。”
江川挑眉,“将计就计,来个人去顶上取物。待会有一杀一,有二杀二。杀不了叫我,或是你们雪师兄。”
雪燎道:“不必唤我师兄。”
闻言,钟毓不动声色地看过去,生怕他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说点什么瞧不起人的话来。到时候惹了众怒、挨了捶。
“唤我雪燎即可。”
钟毓收回视线。
哼,还算他有点长进。
毕竟这里可不是洞窟,这些人也不是刀修和紫沅。
“打不过就退,但是空缺必须补上。明白吗?”同一时间,江川也发了最后几句话,接下来,就是决定取物的人选。
魔修不取那物,要么是取不了,要么是取不到。
虽只差之一字,却也有不同。
前者的推测是源于那东西可以侵魔气,十分霸道;后者的推测则是源于这座山崖真的很难攀登,上面那东西或许还有伴生兽一类的先天守护者存在。
选谁去,都是一个问题。
“我去。”雪燎道。
“不如就让我去罢。”钟毓毛遂自荐。
两个声音,不同的对比。
江川回过头,瞅一眼这默契的两人,道:“怎么这般郎情妾意的?不过取个物,难不成也有你来我往的道理?”
“没有旁的人想去罢?”
江川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确实没有了,才道,“既如此——你们私下里解决,论出一个去罢。”
雪燎朝着江川一颔首,再挥了挥手,二人周边升起一个屏障。
“钟姑娘。”
他声音沉稳,比起初见之时,已然有了不同。当时少年意气,锋芒锐不可当,现今却也有了独特的风姿。
“你我孰强孰弱,人贵自知。”
雪燎又道。
钟毓才闻此言,便又觉得她方才眼瞎了。分明眼前的还是个少年,并无甚变化,也没有甚么别样的风姿。
都不存在的。
“我跟你孰强孰弱?话不是这么说的……”
钟毓欲要再辨,却不防雪燎一番话匆匆堵了她——
“我从前说过,我若是天息境至宝在手,必为你双手奉上。”雪燎说得很认真,同她讲话时,他总要微微低下头来。
“你不要害我……失信于人。”
那一双水墨悠悠的眼眸中间有一点亮光,倒映出钟姑娘秀丽的面庞。
钟毓没空深究他又怎么知道天息境至宝是净世天青莲,她这半辈子孤家寡人,还没被人这么表衷心过。
总归她没想到,这一句话,他竟然能够记到现在。而钟毓却想不起她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是如何回应他的?
是嚣张地告诉他不必?
还是在那一瞬间乖乖被他俘虏,因他有过一点点悸动?
钟毓极快地回忆了一遍,她忘了,她不记得了。
似乎二者皆有。
“乖,我去。”
这一回,他似乎真的许多不同。
几日沉淀下来,他也不会再做出先她几步离去的幼稚行为了。
到时又眼巴巴停下等人,更让她笑话。
钟毓垂下眼眸,盯着他手中的剑鞘。半年前所见到的少年,已然长成一位成熟的剑修。
“哼。”
她轻笑一声,确实不同了。
孩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