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马上奉承道:“那便最好了,我这每日从庆寿宫过来,爬山涉水的,辛苦的很。延福宫又宽敞,我住着舒服就不走了,扰了陛下与娘娘的恩会,娘娘可不许撵我。”
郭妃虚打一下,口中唾道:“不撵你,有本事赵将军来接你,你也不走。”话说到此,她仿佛想起什么,眼波一转,七分关切三分疑惑地问,“你这成婚也有年头了,又恩爱有加,怎么身子一直没动静,得想法赶紧地要个孩子。”
解忧没想到她突然提这个,微微一怔,嘴上“嗯”了一声,便摆弄起那几盘糕点,兀自不作声。
郭妃以为她没听明白,又继续道:“寻常百姓家,夫妻有了孩子也多了可谈论的话题。在官场,其中的厉害更是大了去。如今赵将军在南边作战得力,大胜归来,必定要封个爵位,循例夫人也有诰命的赏赐。你是侧室,这诰命自然落不到你头上,但若有子嗣,这封赏诏书里就能写进你的名字,如若不然,你在这儿巴巴的熬着,不是白费了嘛。趁着年轻,如今宠爱又胜,现在不筹备着,日后色衰恩弛,可就来不及了。”
解忧心头一颤,有无限的委屈难言如绵绵不绝的蛛丝,一丝丝勒在心头。她勉力挤出来一缕苦笑。这算是郭妃长期浸淫宫廷中得出的心法教诲,不能说不是为了她善意打算。只是对于“子嗣”的算计,任是她这般聪慧多谋、没心没肺也不愿提起,多想一遍,便觉得是触碰不到的奢望。她咬了咬牙,想把郭妃的话忘却在耳外,老老实实过踏实每一天便好。无奈那一言一字,还是像烙印般,嵌在了她的心里。
八月,赵匡胤率大军还朝,在离城二十里地驻扎,由兵部派人接收改编。最终只留下百余人的亲兵卫队,由赵匡胤亲自率领,轻袍解甲,从得胜门入城,转到宣德门,在城楼之下,赵匡胤被任命为殿前都指挥使,一干亲随都得了相应的擢升。犒赏完毕,赵匡胤及诸将,在文德宫换上便装,梳理了许久未曾打理的头发与胡须,耳目一新地准备参加晚间在垂拱殿举行的庆功大宴。
隔着宫殿的另一边,解忧前几日便得到了消息,拾掇物品准备在庆功宴结束后便跟着赵匡胤回府安置。到了这天,她一早便起来梳妆,住了数月的屋子,也顺眼了许多。隔着菱花格的木窗,枝头停着的喜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同样忙碌的还有各宫娘娘的亲信,流水似的赏赐送了进来,从珍宝珠环到玩物衣绸,琳琅满目,将她的收拾好的行囊塞得满满当当。解忧谢恩应酬的礼重复了上百次,她心里清楚,这里既是恩宠拉拢的意思,更是这段时日她在宫中左右逢源得来的好口碑,不由地在眉梢又挂上了三分喜色。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苦心经营数月的好人缘,随着庆功宴上的一场进献,马上便要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