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徽笑意深深地说:“依我之见,玄郎的黑衣军这个春天得忙碌了。”
众人恍然大悟。略略一想,便觉得甚是有理,既然马上要与南唐开战,御前已经钦点了赵匡胤,借着拿人的机会,顺势接纳了陇西军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黑衣军一向由赵匡胤亲领,编制不在兵部,行踪不定,调动起来不仅方便,更不容易打草惊蛇,确实是最佳选择。大家想到拿人定罪的功赏,想到接收陇西军后的种种好处,不由得各个面露喜色。
倒是赵匡胤静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捏着那张书简,一言不发,世间的愁云仿佛都聚在了他的眉间,将平日那股逼人的英气都湮没不见,与满屋子欢喜的气氛格格不入。他当然率兵拿人是多么讨喜的一件事,也知道接受陇西军对他有多重要,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前更急于证实的问题是,长孙思恭的幕后搭档当真是云州刘铭川吗?
旁人见赵匡胤这般模样,也不敢再闹,倒是赵彦徽自持年长,开口问道:“玄郎可是觉得此事仍有不妥?”
赵匡胤扫视了一圈,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道:“也不是。不过我在想,陛下与长孙思恭都在赌,赌对方能否将这个人找出来,而这杨溥与云州也罢,与张宏远也罢,关系几乎一查便知,余爷交出这么一个人来,其心思倒不得不疑。”他转眼见自己的话迅速驱散了满屋子的喜悦,便安抚了一句,“如今形势对于双方来说,便是都到了生死存亡。多虑一步,总归是有利无弊的。”
他人还未开口,倒是匡义先耐不住,道:“大哥你觉得查出杨溥与云州的关系很简单,那是因为知道了杨溥这个人。内藏府有可能被擢升为花鸟使的都监一共12名,每个的底细来历都查了个遍,其中艰辛我也不愿说来邀功。若没有余爷告知,我们永远也确定不了这些人当中谁是长孙党。如今长孙思恭已成瓮中之鳖,大哥你为何在此关头却犹豫不决了。”
赵匡胤目光悠悠地落在匡义的脸上,他年纪还很轻,像极了自己的那一对眼睛里,还残留着代表着稚气的淡青色,如今却被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布满。数月的官场熬历,让他以数倍于常人的速度成长着,御前的赞誉更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信心倍增,然而他始终还是太年轻了。赵匡胤低下了头,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作为长兄,他早已习惯将幼弟护于双翅之下,即便有心历练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他淡淡道:“看来确实是我过虑了,既然已经妥善周全了,那就扰烦光翰拟奏吧。写的翔实些,务必要在长孙思恭到京前参倒云州。”话音说完,眼风却轻轻地飘向众人。
张光翰当下明了,略微迟疑,便道:“参奏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只是字句要再斟酌一下。我午后先入宫,探探陛下的意思,咱们明日再在此聚一下。”
如此说定,几人便也不再耽搁,分头从后院的小门出去。匡义虽然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赵匡胤后面,不过,仔细看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不难发现,他挺拔的胸膛向上昂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