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良脚旁的水盆撒了一地水。
霍台令掐住他脖子说:“别忘了,你们还要在京城混……得罪我有什么好处?”
尔良眼里杀意不减,却被霍台令用手提离了地面。
房疏上前板开了他的手,“霍台令!你疯了?!”
“尔良,你没事吧?”
尔良摇了摇头,脖子已经有些青紫。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已经死了。”,霍台令浑身散着酒味儿。
尔良紧握拳头,还想上前,被房疏制止了。
“你这是做什么?!”,房疏看着他都有些头大了。
“你不回自己帐里,来这里做什么?”,霍台令上前就要拉他的手。
尔良拍落了他的手,霍台令是真有些怒了,拔出腰间匕首,直指尔良喉管,房疏一旁惊出大汗,闪身挡在尔良面前,霍台令连忙收回匕首凌空翻身侧一旁一掌将尔良击倒。
霍台令眼里都是血丝,提起房疏胸口衣襟,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那晚我可没忘,尔良是个阉人!”
房疏被震得通体发凉,如坠地狱,一时失了魂魄。
尔良见少爷被欺凌,还想上前,房疏大吼:“尔良别动!”
房疏问:“是阉人又如何?这天下阉人多了去了!”
霍台令裂开了嘴笑,靠房疏极近,说:“方殊绝!真当所有人都忘了你?在充军路上救了个阉人逃跑了……你们两个都是重罪啊!”
“你……怎么知道的?”,房疏心想自己怕是完了,一时竟然松了口气,只是白白拖累了尔良。
“你这屁股上的枫叶胎记可是记录在册了……那晚看见尔良裆下,就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在吏部看过档案。”,说罢,当着众人重重拍了他屁股,带着几分把玩意味,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尔良怒火中烧。
“尔良别来……我和霍大人有话说!”
房疏被他揪得不舒服,小声说:“可否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霍台令放开了他,突然很轻柔地给他整理了衣襟,“早点好好说不就行了,你养的狗偏偏要咬人。”
房疏嘱咐了尔良,说是他和霍台令的私事儿,让他别过问,尔良万般不清醒,看房疏不容置喙也只能安静下来。
一看客有些吓到,等房疏离去才回过神,无不抱怨今晚的听书乐趣被剥夺了。
房疏走在前面,离霍台令很近,问:“你吊着不说,是把我们当猴子戏耍?我这穷书生,一穷二百,也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霍大人企图的。”
霍台令握住他的手,“小妾聪明伶俐,自然知道……怎么手都是冰冷?”
房疏被他逼得有些发疯,转身面对他,“你知道我乃朝廷重犯……又为何三番五次舍命救我?只图将我押解回京过三司会审,再秋后问斩?”
霍台令看他脸色煞白,仍然笑吟吟地说:“我还没有这个想法……你倒是提点了我。你和你那条狗也别动什么歪主意,为了防着你们,我前段时日给亲信写了密函了。”
也许尔良是对的。
房疏仿佛虚脱了全身力气,现在无异于与虎谋皮了,他不知道霍台令的目的,只能赌一赌说:“能放过尔良么,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霍台令笑得邪性,“还担心你的狗奴才?你这一穷二白的书生……确实没有什么主意可打。不过长得倒是好看……”,说罢挑了挑房疏下巴。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霍台令酒气浓烈,熏得房疏头昏眼花,这桃色语气,房疏自然是明明白白,他额头暴了青筋,说得隐忍,“霍大人为了这档子事,可是下了血本了!”
“哈哈,温柔乡是英雄冢……房疏没有听过?”,才说罢就上前探芳泽。
房疏有些自暴自弃,任由他搂得紧,霍台令却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房疏有些慌了,连忙推开他,又对上他薄怒的眸子。
知道忤逆他不得,房疏连忙说:“回帐中……这里时有巡逻。”,此言一出,霍台令知道他不会再抵抗,话儿也急迫,心尖儿也猴急,干嗅了好久了佳肴,却是越嗅越饿,捉住他手就便急切切的朝帐中走去。
霍台令腿长,房疏显些跌了几个踉跄。霍台令一见,打横将他抱起。
房疏惊羞,生怕被别人看见,想挣脱他手,一个大男人挣扎起来,霍台令也有些吃不消,直接将他抗在肩上,还欲挣扎,霍台令下手不轻,拍了他屁股也不折腾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刚进帐中,霍台令便把他放在榻上,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褪了个干净,方才着衣之时,房疏就能感受到它的急迫了,现在露了真面目,真是昂扬不堪。
房疏从来没有现在这般瞧得真切,面上是紫蚯攀爬,六寸长的个头,看得房疏脸都青了。
房疏用手搔弄,有让它缴械的架势,霍台令挥开了他的手,抬起他下巴,“今儿不用手……”
那本阳风春画集的图,像跑马灯一样在房疏脑海里闪过,房疏僵硬得不敢动了,霍台令看他反应,笑了笑,“你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了?”
房疏涨紫了脸皮,说:“别……会死人的……”
“不会让你死的……”
房疏起身就想逃跑,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现在太过害怕。
霍台令体型功力都远在房疏之上,几下就被半捆绑住了,霍台令是真有些生气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你那狗奴才?!”
房疏泄了气,瘫着不动了,只是银牙紧咬,这本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可又觉得他对尔良担心太过,不自觉暴躁了许多。
经过将近一夜的癫狂,房疏最后觉得是残存了一口气,吊住了最后的魂魄,连手指都抬动不得,怕是这眼皮一耷拉下来,就得见了阎王,他静静看着矮桌上摇曳欲熄的烛光,身后人似乎累乏了,早已经入了睡,睡梦中也不忘拉着自己往怀里扯。
那灯光晃晃悠悠逐渐模糊了起来,房疏似乎听到了一阵嘈杂……
房疏戴枷,手脚上铁锁链叮叮当当作响,昨天有数人戴因为戴了几天近百斤的枷而死去,所以今儿早上这群押解人的士兵就将其重量分摊到其余百人身上,房疏脖颈本就有二十余斤,再加了十斤,行走艰难,却又不敢表现出举步维艰的模样,一旁士兵手上抽楞着鞭子,若有人慢了一步必定被打得皮开肉绽。
房疏父亲姓方名砚字子学,与房疏七岁时考中二甲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因为才学出众被张居正赏识,提拔为太仆寺左少卿。
一月前方砚被控带头贪污了一万两马价银,而且坐实了罪名,被判了斩立决,所有家眷男充军,女随军,前往蒙古边界,所幸方家人不多,总共上下不过十余人,多是上了岁数仆人。
房疏虽然和方砚亲热不起来,到内心是十分敬重父亲,父亲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有人做官为财,有人为利,有人为名,父亲便是那为名的,讽刺的是他死时却是身败名裂。
那时家里新添了仆人,吃饭的口更多了,偏偏父亲的饷银是养不活十多口人,只得更操劳牛玉环,当上官夫人也没能歇气,还得东奔西跑接绣活,又时房疏埋怨起了方砚的死性子,他见过有人往家里送些雪花纹银,或是珠宝首饰,再者书画墨宝都被他一一拒绝了,每次被他看见了,心里有些心疼,有了这些娘可以少熬多少个夜晚。
就这样还被告了贪污,房疏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张居正还在位时实行了考成法着实得罪了不少人,他去世后也是清名不保,被很多官员群起弹劾,也被抄了家,张居正那些亲信也无一幸免,何况被他破格提拔的方砚?
当初上折子指控方砚的,就有沈一贯,王锡爵等人。
牛玉环走在房疏前面,衣服破烂满身污秽,脚踝处被铁锁磨破了皮,血糊着泥土,房疏不忍目睹,因为不准犯人间不准交头接耳,房疏只能看着娘蓬垢的脑勺,这个喜好干净的女子……
“狗杂碎!没卵蛋的东西!这才三十斤枷就扛不住了!”,又听得身后一阵鞭打和闷哼。
房疏忍不住回头看去,由于前几日连日的瓢泼大雨,地面十分泥泞,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跌倒在泥地里,背上破了衣渗出了血。
“快起来!你们看什么看!快走!!”,一旁士兵凶恶得吆喝着。
“绝儿……快走……”,娘亲在他身后催促。
房疏回过头准备继续走,没走两步有听得鞭打的声音。
士兵甲:“这孬种!爬不起来了!”
士兵乙:“这阉人还倔得哩!不坑声。”
士兵丙:“这死小子嘴硬得很,听说是得罪了郑贵妃!上面有吩咐说是让着不雄不雌的浪蹄子好生做军妓,可别还没到就给折腾死了!”
士兵甲一听郑贵妃,有些担待不起,怕着弱不禁风的少年就给自己打死了,大声吼:“有没有人愿意给这狗杂碎戴枷?若是没有……就死了则个!”
没有人接话,大家都埋头继续走。
那少年只说一句:“要杀就杀……谁才是没卵蛋的?!废话多……”
“嘿!你这!”,那士兵甲扬鞭欲挥,被拉住了。
“别和他一般见识哩!没人给他戴,就死球呗,怪不得咱!”
牛玉环听着身后脚步声的停顿,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得房疏说:“我给他戴!”
士兵甲看着蓬头垢面的房疏,看不清五官,说:“嘿!又是个半大小子!”
士兵丙上前拨开他额前乱发,说:“这好像是那方大贪官的儿子!”
“老子生平最恨贪官了!庶边战士吃不饱穿不暖,军饷拨不下来,全让这群臭酸儒给嚯嚯了!”
说罢就上前踹了房疏一脚,摔在地上,又爬了起来,面无表情,伸出脖颈接过枷锁。
牛玉环想上前,被一士兵拦住,心里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