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所有犯人都被关一处,房疏今天带了六十斤的枷,全身都痛得不能自己,牛玉环心疼她宝贝儿子,借着巡逻士兵的火把查看房疏脖颈,房疏有些自责,“娘不斥责我?”
“娘怎么会斥责你?只是这点,你倒是和你那倒霉死爹一个样……”,说着牛玉环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娘……”
那少年试探了两次,靠近了这对母子,“恩公?”,声音有些尖细,不似房疏的声音逐渐粗沉。
房疏抬头才看得那少年,满脸污秽,五官只看得眼睛又大又亮。
牛玉环对这小子也有好感,趁着没人注意,连忙招呼他坐下。
开始这少年有些腼腆,经过攀谈也知道了他本名为木弥良,弥良弥良,他母亲又觉得念着像鼻梁,会冲顶了高堂,便私下叫尔良,宫中被称为小良,久而久之自己都差点忘了本名了,今年虚岁十五,是二十四局中的银作局的小监工,一日作得银饰给郑贵妃送去,恰好碰见皇上在郑贵妃处,皇上多看了他两眼,郑贵妃见这小太监眉清目秀,又想起了皇上一夜招十多个太监的风流事,便气不打一处来,就说这银饰缺了一只翅膀,扣锅到了尔良身上,就被充了军。
牛玉环叹了口气,“哎,这上面人一拧指,下面人就是虫子,该死还得死。”
尔良自责,“恩公……可无恙?”
房疏与牛玉环没日没夜来的精神痛苦和□□折磨,使他们娘俩看上去很颓塌。
“你也别唤我恩公,叫我名字便是——我叫方殊绝,是太仆寺左少卿的儿子,这位是我娘,你唤姨便可。”
尔良摇了摇头,“不可,不合礼节,我本是下贱人,我称您为少爷吧……”
房疏苦笑,“看你小子硬气,原来还是分三六九等?若真要分,我也是下贱人。 ”
牛玉环一旁说:“罢了,称呼而已,你且随他去。”
牛玉环又问:“尔良,你如何……进了宫?”,本是想问如何成了阉人,话到嘴边收回了口。
“家里穷,兄弟姐妹多,就被卖了……”,尔良说得简短,其实还有个吃喝嫖赌的父亲,娘亲又懦弱,五个兄弟姐妹都吃够了苦头,将他卖出来,刚开始还有一丝希望,后来入人贩子手中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营养不良,做苦工吃够了鞭打也做不快,那时候他也不过七岁左右光景,人贩子就将他易入了宫中,新手刀子匠给他做那档子手术,险些丧命,那刀割深了些,导致尔良时有尿裆的毛病,回想起来都是痛苦异常,几次欲自尽,又被本能求生欲救了回来。
“苦难的人各不相同,看上苍苦心安排了多少种场合让世人刻骨铭心。”,牛玉环看着一旁两个少年,只觉得他们的路还长。
房疏低头不语,一时忍不住扑进了牛玉环怀里。
“多大了?小时候还不让抱,怎么越长越回去了……”,儿子是自己主心骨,房疏一显弱,就是伪装的再强大,牛玉环也落下泪来。
房疏扑在娘亲怀里,闷闷的说:“爹是冤枉的……”
牛玉环知道儿子哭了,自从懂事来,房疏极少哭,便轻拍了他背,算是莫大安慰,“不提了……”
“爹肯定希望能沉冤昭雪……”
每个人身上磨出的水泡都成了茧,戴枷也显得没这般难受,几天来尔良和房疏关系越来越好,尔良让他们唤自己尔良,显得显得亲切,两个人一到晚上都凑到一起,尔良给他聊乡野间的趣事趣物,那是他最好的回忆,房疏给他讲之乎者也,也讲得有趣,有时候听得牛玉环也咯咯得笑。
房疏怀中有颗珠子,有时候心情不好时,便握在手心把玩,牛玉环看在眼里,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房疏只是点了点头。
夏季的天气如四旬老妇的心情,狂风暴雨说来就来,这天路过草原,天降暴雪,活像天上泼下大水,行军步伐仍不停下,把众人洗刷得干净。
许多人开始发起了烧,房疏也有一点,所幸不严重,牛玉环心疼,脱了破外衫给他披上,经过雨水洗礼,将牛玉环的玉色粉面暴露了出来,这里天高皇帝远,几个士兵色心起,进了人群就要拉牛玉环,房疏一看,拦在前,“你们做什么?!”
一气壮如牛的士兵一拳将他挥倒外地,“滚开!”,牛玉环看儿子被打,死命挥打那几个士兵。
士兵开始逗弄起了牛玉环,“这半老徐娘还挺辣。”
尔良一见,出手撂倒了两个,这边动静兴起了整个军营的注意,房疏爬了起来,倒没有想到尔良看起来弱不禁风,倒也有两把刷子。
“不要命了?你们!来人啊!这里有人要造反!”
就算尔良是绝世高手也抵不住这这里千军万马,房疏心下大不好,有士兵挥着刀就要劈向尔良,被尔良躲过失了手。
三人被逼入了角落,眼看就要魂归了黄泉,外面更加嘈杂,“草寇!有草寇!!!”
一阵马蹄声混合着游民的哟嚯声,这犯人营帐上洒满了血,不一时营帐就被踏塌了一半,犯人们都惊慌失措,冷静一些的都寻思着逃跑,只是一辈子都得躲躲藏藏。
房疏知道他们没有选择,不逃只能死,若是逃跑成功还有可能活着,趁着士兵们惊慌失措防御随着草寇的偷袭。
两三个穿着兽皮的骑马男人冲了进来就一通乱砍,也不管是囚犯或是士兵,血肉纷飞,士兵们慌了阵脚,房疏看中了他们的马,对尔良抬头示意。
尔良趁乱夺过士兵手中刀,从那三名草寇手中夺一匹马,翻身上马,只身冲乱了士兵群,士兵们见草寇没有马匹,便乱刀砍死之。
尔良伸手拉起房疏,房疏再拉牛玉环,牛玉环险些没有上马。
三人驾马冲破了营帐,冲进黑夜,这黑夜里有无尽的希望,只听得后面有人大吼,“射箭!!别让他们跑了!”
又有许多骑兵追了上来,这草寇马匹虽然优良却驼了三人,显然有些不敌骑军速度。
牛玉环刚刚在马背上肩胛骨已经是中了一箭,搂着房疏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劲儿,耳听着后面踢踏声越来越近,房疏意识到牛玉环不对劲儿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声音微弱,只说了一句:“尔良……带着绝儿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房疏瞪大了眼睛,手还没有抓住牛玉环,就眼看着她跌下马去,才看到她背后的那支箭。
“娘!!尔良!停下!!快停下!!”,房疏嘶吼着。
尔良咬牙回首,一群骑兵已经围住了牛玉环,有人一刀刺入了她的心脏,身后房疏声嘶力竭,想纵身跃马,“少爷!姨已经死了!!!”
唐有玉环因红颜祸水死于马嵬坡,明有玉环引兵色起丧于刀箭下。只是后人哪里知道舍命护子的牛玉环,这实在是天下苍生中不值一提的小事。
生得漂亮,不好,招祸!
房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起身趴在榻旁呕了好一阵,尽是一些清汤寡水,白天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昨夜回忆如洪水猛兽涌入脑中,透肌彻骨的寒冷起来。
“你可是唤了好久的娘。”,身后人才说罢就伸手揽住他腰,“怎的呕吐了?莫不是一晚上就有了?”。
霍台令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回想起了昨晚,似乎是暴躁了些,有些控制不住,或许真是那酒,对房疏的妄想放大了许多倍,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又被惬意蚕食了干净,他不也莺呻燕吟了一阵么。
房疏并不回应他,脑里依然混沌,身下像糊了米糊干了后绷得皮肤都抻不开了。
“我……好像发烧了……肚子也疼……”,房疏又躺回榻上,大口地呼着气,像一只缺氧的鱼,胸口剧烈起伏着。
霍台令一听清醒了大半,直起身子,看房疏确实是通身发红,眼眸半睁无神,蕴满泪水,额头上全是汗水,凌乱的头发胡乱贴在上面。
霍台令立马起身穿衣,他也很慌乱,从来也没有行过这阳事,倒有些怕真把人给日失气了。
忙乱着去请大夫,出门前吩咐守门人,不许任何人进去,若是有人问就说房大人太操劳,正在休息,那守门小兵自然是听得了昨夜动静,心里害怕,忙着点头。
所幸霍台令吩咐,他前腿走,尔良担心不过,后腿就来了,却被拦在门外,只好又回去了。
大夫一来探了探房疏体温,再看他舌苔,想掀开衾被查看,霍台令忙着阻止了,说:“行了房事……”
大夫见怪不怪,给了一些外用药,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房疏本来也不柔弱,有些气急攻心,又没有妥善处理,才害了病,下午拖着头重脚轻的身体跑了几次茅厕,上吐下泻,下泄时最是折磨,生生觉得又裂开了。
房疏也看开了,什么苦都吃过了,这也就是被野狗咬了罢了,心里默念了千百次别放心上,才张开嘴巴任由霍台令喂食。
“你叫南金姬来吧……她比你会喂食。”,房疏险些被呛到,然后淡淡的说。
霍台令一听不高兴起来,声音都低沉了许多,“为什么叫她?我的人,哪里轮到别人管!”
房疏气笑了,“您可别消遣我了,霍大人,上瘾了?难不成还想来个二次三次?”
霍台令忍住脾性才没有摔碗,“一次就了事儿?还真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金孔雀?下次别像个死鱼一样,能不能主动点!是个母鸡都比你会来事儿。”
“霍大人也真是好兴致,这般无趣也折腾了大半夜,自娱自乐的精神还是难能可贵,我这酸腐之人自然是比不得霍大人在京的莺燕娇娥,做不来那勾栏之事儿,实在无趣也委屈霍大人先忍一忍,不日就可回京了。”
霍台令捏住他下巴,“你这是伺候主子的态度?你是拎不清的人?还逞什么能!这嘴巴这么利索,倒不如用作它途。再说了,不会的话……我倒是可以好好教你,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