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人说,如果你问起的话,就让我转告您,他最近很忙,可能要去播州镇压叛乱……”
“播州?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兵部和几位大人商谈。”
黄庸不肯带人走,等到晚上,房疏带着尔良和祁闹子亲自带着那几十个锦衣卫去了明止庵,却扑了空,霍台令并不在府中。
房疏将一个包裹交给黄庸说:“这是我今天才去裁制的丝绸被衾,让你家大人还是换着用……别有了味儿还不换。”
回去路上,祁闹子吐槽说:“宝老板就送了这么一点上好丝绸,还让你送人了……”
房疏也开始忙碌起来,一大早要去六科直房做事,开始两天只是跟着其它人了解些日常事务,礼科的人情绪有些高涨,对皇上不立太子之事埋怨颇深,纷纷吵着要上书,这两日听得这些事,房疏耳朵也要起了茧子,内阁这两天也被六科的人吵得头顶秃了皮,这事儿自然也到了皇上耳朵里,直接弹劾罢免了一个礼科给事中,工科右给事中,依然是扑不灭他们的‘勇往直前’,说得是:“愿为国土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本一日不立,国根一日难定!”,虽被罢免却赢的一片喝彩,在朝堂中留下英魂美誉,便已经足够。
下午时分,房疏又要去上书房给几位皇子授课,只是每次他时不时察觉大皇子会盯着他看出神,他私下问其它少傅太傅,“大皇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说,他上课时最认真的,也最努力完成课业。
这次房疏让他们用朝鲜语自己写句诗,无论什么都可以,房疏便矮身在朱常洛身旁,看着他写,只见朱常洛握笔的手抖得不停,房疏问:“殿下想写什么?”
朱常洛咽了口唾沫,“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才说罢,一旁三皇子朱常洵就大笑起来,“春天到了!有人思春了!!”
其它皇子平时都跟着朱常洵,唯他马首是瞻,此时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朱常洛笔都有些抓不稳,宣纸上抖散了点点墨汁。
房疏起身拿起戒尺,“三皇子,您上前来!”
朱常洵努了努嘴,不动。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惊抖了一下。
“上来!”,房疏声音低沉,魄力十足。
朱常洵才意识到这个新先生不是在唬人,他慢慢走上前。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何错之有?!”,朱常洵也回过神了,呛着声,如果承认错了,就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第一:不尊师重道!先生在授课,哪有你插嘴的道理?!第二:目无尊长!对自己兄长口吐秽语!手伸出来!!”
朱常洵才十五岁,比房疏矮了一头,气势上输了一截,下面的几位皇子都噤若寒蝉,低头,没有人敢发声。
只能伸出手,房疏用了些气力,打了第一下的时候,朱常洵就哭了出来,把手别在身后不再拿出来,房疏不管他哭得大声,拖出他的手,又打了一下,力道不减,这次朱常洵嚎了起来,门外侍卫破门而入。
朱常洵大吼:“杀人了!房少师杀人了!!”
侍卫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房疏对他们挥了手,他们才退下,朱常洵更绝望,涕泗横流,衣襟领口都打得透湿。
“既然不懂礼,那就抄一遍《礼记》,五日后交给我。”
“你打都打了!怎么还要罚抄?!”
“那就两遍。”
朱常洵啼啼哒哒,攥紧拳头,才回到自己位置上。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侧的朱常洛。
房疏:“三遍!”
“为什么?!”
“不得转移不满,仇视他人。”
房疏授完课准备离去,被朱常洛唤住,“房……房先生,这是我用朝鲜语写的……劳烦您帮我批一批。”
房疏拍了拍他肩膀,收下了那张纸,将它仔细折叠好。揣在怀里。
十八岁的朱常洛和房疏一样高,只是看房疏的眼神里总有似有似无的仰视。
时间过得快,转眼到了三月中旬,这期间房疏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最近他时不时旁敲侧击打听兵部消息。
这天一大早,兵科给事中——吴应爵,跑到房疏面前,打断了他看公文。
“房大人!这次皇上任用兵部侍郎——李化龙大人督三省率四府将士要围剿杨应龙,这杨应龙太嚣张,皇上都气得不行了。”
房疏语气略有急切,“有没有派锦衣卫,神机营的人去?”
吴应爵搔了搔额头,“本来是要派霍提督去的,好像是因为三司会审,审问那邪教头目,扯到了霍大人,现在反而成了嫌疑人,脱不开身,就派了他手下应典恩把总带领三千营前去。”
“这霍大人和邪教扯上了什么关系?”
一旁另一位大人说:“哎呀!这么大的事儿,房大人还不知道?以前江湖上是三教鼎立:九莲教,白莲会,红封教,其中九莲教一家独大,自从那个什么占玉失踪后,九莲教就没落了,后来红封教暗戳戳的壮大,现在可是比白莲会更毒的一根刺,还是直入脏腑摸不到的那种,有些什么成员,都不知道,神秘得很。昨儿那个烛照在大堂上公然说霍大人与红封教有勾结,当场就被拘禁在了大理寺,听说严刑拷打了一夜呢!”
房疏额上青筋冒起,声线都拔高了,“怎么能听那烛照一片之词就用刑呢?!”
吴应爵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些,这些都是小道消息,谁知道那烛照提供了什么证据,只是这次霍大人麻烦绝对不小,他平时就树敌不少。”
一天来,房疏魂不守舍,到了下午授课后,朱常洛问:“先生......那诗您给我评了么?”
“殿下,实在抱歉啊,近日来有些忙,过两天一定给您看看。”,说完就急忙走了。
房疏带着祁闹子绕了半个京城到了明止庵门口,明止奄比以往更冷清,若不是站了几个配刀校尉,真以为是荒凉尼姑奄。
房疏上前问校尉:“黄庸大人在吗?”
“房大人,黄大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小的们也不知道。”
“好......”,房疏转身就走了,去了京城大理右寺,祁闹子腿都快走折了。
到大理右寺也碰了壁,房疏说求见大理寺卿大人,门卫只说:“大人很忙!没空见虾官蟹客。”
祁闹子本来累极,房疏还没有急躁他先来了劲儿,“你个贼人!说什么虾官蟹客!!”,说罢祁闹子就和那门卫扭打与一团,大理寺是何等地方,房疏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冲出一群黑甲将士手持长矛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带头二话不说将正在与门卫互殴的祁闹子直接蹬趴下,红缨枪抵着他背脊。
刚开始房疏只是以为他们来维持秩序的,没想到那带头人手持红缨枪准备使力要取祁闹子性命,房疏抬脚踢开了那人□□,“你们怎么能随意杀人!!”
那带头人眼小颧骨宽大,脸上有数不清的细疤,看着丑陋骇人,看着房疏还穿着官服,“哪里来的七品芝麻官?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撒野,一律当刺客处理!”
房疏扶起祁闹子,“我们这便离开。”
“离开?给我扣上!莫不是哪里的刁民带了个傻帽冒充朝廷命官!!”
祁闹子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街头打闹了,又听得别人叫他傻帽,现在更不能忍,他拔出腰间配剑,房疏还没有来得急阻止他就上前那和首领撕打成了一堆,祁闹子武艺不低又不要命这首领不是他的对手,不出几招就被祁闹子踩在脚下,啐了他一口水,“你他娘的,不仅长得像屎,身手也是屎!”
“祁量!你住手!”。
一把拂尘将祁量打倒在地,房疏赶紧扶起他。
“这是做什么呢?这不是房大人么可别伤了房大人!”。
房疏回头看到门口出现了几个公公,为首的他识得,是东厂掌印太监--陈矩。
“参见陈公公!”
“哎哟,刚下午去刑科拿佥签,还说没有寻见刚上任的芝兰探花,这不,在这里碰上了。房大人来此,如为何事?”
陈矩跟班替他捡回拂尘,他走到房疏跟前,房疏心里暗道不好,陈矩素来和霍台令不合,“陈公公拿佥签是为何事?”
“还不是为了霍大人,皇上听闻此事,要彻查霍大人呢!这不......才来问候两声霍大人。房大人来此莫不也是为了霍大人?”,陈矩见他不说话,“看来这传闻都是真的了!哈哈。”
房疏蹙眉,“什么传闻?!”
“都说你们战场情谊比血浓比海深,房大人竟然连公文也不拿,只身就来,看来是担心得急了!”,陈矩说话阴阳怪气,眉间轻挑,多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只是来看看,没想到戒备森严,下官这就走。”
“那房大人慢走,霍大人还活着,请放心。”
听了这话,更不放心了。
当晚,一个黑色身影从仲先居跃出,朝大理寺而去,如墨鸦一样与黑夜融与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