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僵持着。
阳光有些刺眼。
苏域欲言又止,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中的一捧海棠花也失了颜色,有些已经抵不过骄阳的炙烤,微微低下了头。
他缓缓摘下眼镜,眼睛有些酸,喉咙有些干。
期待了那么久的人,如今就在对面,却好像远在天边。
凡事若强求,都没什么意思。
苏域改变了太多。
一种无力感从脚底蔓延到头顶,连呼吸都放缓。
造化弄人啊。
他叹了口气,凝固的空气被划开一道口子。
苏域转身,一步步向门外走去,也许一开始他就是错的,是他再一次想当然了,他爱的那个人,怎样都不肯回来了。
人真的会在一瞬间苍老。
苏域微佝着背,空旷的院子里,他宽阔却消瘦的肩膀显得格外单薄,只剩褐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阿果突然觉得她无法理解这些事,还有她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城。这是个危险的城市,得赶快离开!
只要她一看到苏域的眼睛,就十分地悲伤难过,还有…深深的不舍。
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愤怒和逃离,好像有个思想在和她争夺身体!
极度不安下,她只想躲起来。
阿果想起小的时候,和外婆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她总是许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外婆都帮她记着,她忘记的,或是不在意的小事,外婆都会提醒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可逝者如斯啊。
记得外婆去世的那天,搭在床头的柚子皮还是新鲜的。
就算某个人拥有了外婆的全部记忆,也永远无法替代她,因为那个人也许不会像外婆一样,喜欢柚子皮的清香味道。
也不会去像她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所以,在两个人相守的日子里,永远无法一模一样。
这,才是最令人痛苦和绝望的。
如果单纯的记忆没有任何延续性,那到底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苏域被这种深渊纠缠、折磨着。
种种迹象证明,阿果就是阿修银措,过了千年,难道就换了心肠吗?她就不是她了吗?
到底怎样做才能找回银措,还是月姑根本就在骗他?风雪天罡图到底唤醒了什么记忆,会让她如此地厌恶和逃避?
苏域苦笑了一声。
过了千年,他也不再是珩煊了。
他回到胭脂店。
这些东西突然失去意义,他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她,只可惜…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他点了根烟,浑浑噩噩地,转过街角,进了一家酒管。
“月姑,艳阳雨。”话都懒得讲全。
“你小子,出门让驴踢了脑壳呀!”话音刚落,一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扭着胯骨,骂骂咧咧的,操着一口纯正的叶城话走了出来。
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高高竖起,还在嘴角点了一颗美人痣,一抹烈焰红唇,这姐姐走的是妖艳风。
“嗯。”苏域头也不抬。
“怎么,喝了艳阳雨又去做白日梦啊?”那美人痣随着话音摆动。
艳阳雨,其实是芳馆的一种秘制酒。
它比一般的酒都要香,更让人上瘾,喝得越多越离不开它。
这酒会暂时缓解痛苦。那些伤人性命的毒药,芳馆是不屑于用的,因为真正的毒药,是让它成为一个人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