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菱方满园花色,药香扑鼻,迷縠树愈发粗壮,树下一方石桌聚着几个不平凡的人。缱陌一袭青衫,倚树执卷何其风雅。应迟不断挥洒着手中尾晶勾画着什么。
“缱陌,这太华山怎会生长今夕?其地势险峻且干湿燥热,并无今夕的生长优势。”
“确实如此,今夕喜阴喜寒,生长条件极其苛刻,太华山干燥炎热,确不可能,但万年前,太华山乃冰雪覆盖的雪山,因肥遗占山使其冰雪融化,才变成这样。”
应迟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儿,那条有脚的怪异大蛇何等猖狂,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紫琳秋安静柔软的绽放,缠缠绕绕的爬上楹廊.茶香氤氲,桃之夭夭,绚烂如梅,动情似兰,清雅胜菊,这绝世之茶仅冠之桃夭,举世无双.
“嗷--”司风鸟时常在各地控风,难得回来,此次亦是因为鎏印的召唤.”这寇脱草该去何处寻”其余三种大体上已有定位,虽不确切,却也有了着落.
药圃周围的小径和围栏上都爬满了紫琳秋,小径之下有水,水中有鱼,鱼跃观花,春秋朝暮.缱陌时常焚一炉香,或就一盏热茶,在朝露未褪的清晨倚窗而读.“不用找了,它或许就在这里.”他依旧注视着杯中柔物,汤色碧绿黄莹;叶底细嫩成朵。
他初见寇脱草时是在孚涯,机缘巧合之下在申岸的药圃见到,当时并不知道其何名,离开后发觉自己身上时有淡香,这才发现一粒饱满的种子在他的衣袂上,可惜来不及种下它便走上了逃亡之路.在蒲菱方长成后,因其黛叶青茎,方唤它青黛.原来它是有名字的.
“明日动身寻药,分三路而行,旭天太华山寻今夕,应迟、鎏印南海寻龙颉之鳞,我去岐原带回环邵.大家早做准备,无论成功与否,尽快回汀园.”
缱陌根据各地对自身灵力的制约程度,将损耗降到最低.
“那我呢”
水澈一身白绫弹墨裙,清寒莹骨,静濯明妆,仿佛夜露般晶莹剔透,月华般柔和素朴.
“不准去.”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药圃,思绪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水澈的伤何曾不是他的伤,她不能再受伤了,一点也不行.
“你要我坐看别人为我出生入死吗?”
她依旧高傲的俯视天地乾坤,是了,她的性子又怎会允许她坐享别人的生死成果。
“龙颉之鳞是水龙之物,更是出现于南海,澈儿有着先天的优势,或许会箭无虚发.”
应迟停了手中的尾晶,那几处药草的位置赫然显现在眼前.他一向是最娇宠水澈的,有求必应.
这一点无人否认,水澈入南海好比回家一样轻松.缱陌放下手中清茶,淡淡的目光在旭天脸上扫过,“既如此,那旭天同澈儿去南海,应迟与鎏印去太华山.”风微驻,司风鸟仍在上空徘徊,等候风过,它这一生留守,只为苍穹.
我不愿你颠沛流离,但若你执意如此,我愿成为那个陪你颠沛流离的人.
......
风清天高,潮起潮落,时光累累,照故人归.一明一暗,一深一浅,曾几何时,他也是站在这个地方,望着那个站在海面上的人,徒手降服祈愿,成为水族的信仰。如今那个心中寂淡的姑娘已经在他身旁。虽然旧人旧景,情却不再如故。
“龙颉曾现身南海海域,只是后来被水族先圣神诛杀。龙颉之鳞可谓吉光片羽。”
她并未对寻这几味药抱有希望,也不需要妄丹的解药恢复记忆,那些,她已经有了,而且无比清晰。
南海的前一夜应是下了滂沱的大雨,绽的正浓的花败了一地。“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望着枝丫上的残花,心上莫名悲伤,他从不会因外物感怀的,一些人当真能改变一些人。“信不信我?”他捏了捏水澈的手,回头给她一片艳阳天和一个坚定的信念。
水澈闻言抬眸,入目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烁,在心湖里惹起阵阵涟漪。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失态。随即捏了咒,化为一道流光飞走了。“我已通知鲛人族首领南嘉,有她在,或许可以知道的更多。”第一次见到南嘉时,她还是孚涯的殿下,如今却是对立面了,世事变化无常,果真如此。
缘海岸而行,时有族人上前打招呼,难得水澈不再是冰冷的模样,一一回应了他们质朴的关怀。
“看我做什么?”
一中年妇人留他们在自家歇脚,将他们拉到屋前的草棚下,水澈并未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一时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依了他们。
“不能看吗?”旭天将双臂拄在木桌上,托着双颊笑意盈盈的看她,“可你长得好看啊。”他的轮廓清晰明朗,笑起来的模样如二月花开,眼中泛着泠泠碎光。
菱花窗上覆着新纸,日光照在窗沿上宛如映雪。妇人领着一个幼童,端了两盏茶出来。
“姐姐,这是你的夫君吗?看起来好厉害...”
“胡闹,阿柯,这是我们的圣神,怎可...”
“无妨,童言无忌。”
“多谢圣神。”
幼童将茶盏递到旭天手里,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讳,“哥哥,”他瞥了一眼对面交谈甚欢的母亲与圣神,转而看向旭天。“我可以和你说一件事吗?”肥嘟嘟的小手拽着旭天的衣袖。“嗯?”旭天放下手中的茶,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幼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旭天单手托腮,笑得诡异,许是这道目光太过刻意,惹得水澈侧目。
稚气未脱的小脸闪过一丝无措与隐笑,旭天伸手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妇人与水澈盯着他们半晌,发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于是自顾自的聊着。旭天和阿柯对视一眼,眸中含笑,有着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水澈时而扫过玩笑打闹的一大一小,不经意间唇角上扬。
旭天亦是目光片刻不离水澈,静静听着她作别。
“何事?”
水澈顿住脚步,见旭天原地不动,回头看他,素来清冷的脸上终于多了些随意柔和。
“无事。”
旭天告别阿柯,从容留下一句,越过水澈径直走去。大朵大朵的云彩飘在湛蓝的天空,清爽的水汽铺在面颊上,映他略有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