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
萧离的脸上已有了数道血痕,目露凶光,主神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可他根本近不得水澈的身。身边的灵兵尽数战死,水澈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难道殿下真的叛出汤谷了,我该如何向...
他的目标一直锁定水澈,不断靠近却始终有一段距离,故而也是最该杀的人。他还未开口说一句便要殒身了,申岸派他领兵一千前往赤魔道截杀,实则是要他提醒水澈勿忘使命。奈何他终究是命丧曦辰利刃...
剑身贯穿胸膛,抽离而出,萧离单膝跪地,捂着伤口,目光死死跟着水澈。
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素白的衣袍上绣着银色的流动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衣袂随着步伐似流水般摇曳流动。水澈推开灵兵,骨子里透露着清冷,仿佛她杀掉的这些人都与她无关。
我不能手下留情,不能,一旦我放过你们,我就会暴露身份,一旦我放过你们,我就无法杀掉旭天,日后就会有无数人为此丧命。对不起...
源源不断的灵兵相继赶来,从数目上他们已占了优势,赤魔道原本算不得狭窄的路径被围得水泄不通。“快走吧,烦死了。”洛川耸耸肩,一脸不在乎,不耐烦。
几人迅速摆脱灵兵,聚到一起,□□而起。“小心些。”水澈微微侧首,声音不大却足够洛川听到。旭天闻言一怔,狠狠的转过头,兀自走了。南嘉无声笑了片刻,旋即跟上。原以为火神清高难处,自视甚高,原来也是个痴情种。
好在洛川对水澈无害,不至于对他动手,但那同样藏了蓝的眼眸似乎也藏了和他一样的神情,令他莫名有些危机感。
洛川踏风而起,伫立高地,一支北斋,一曲《镇魂》,可胜千军,可战万马。《镇魂》出,扰心神,夺心志。笛音时断时续,如泣如诉,闻者寒意漫上心头。任他墨发飘摇,白袂翻卷,近千灵兵无法上前,倒作一团,抱头哀嚎。
他缄默着,不发一语;他静立着,未杀一人。那样冰凉如水一样的眼睛,惊为天人的眉宇面貌间掩不住的清高傲岸,淡然而带着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冰冷中自有一番高不可侵。
旭天回目远瞩,又是素衣神笛,清冷孤傲,终是同一个人。他似乎看到了全部,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草木荫昧处,一双惊恐的眼睛目睹了一切,看着众人倾倒,再也站不起来。他不过暂离队伍如厕,追上队伍时却见一人宛如冰涯之巅的雪,一曲他从未听过的曲子令无数人死伤,杀人无血。他一时胆怯,手脚发麻,血液凝固,便就此止步,躲了起来,趴在草丛里谨慎的观察。
他连滚带爬的迈过荆棘,心中又惊又喜,幸好那人没发现他,否则只会死的更惨,但那回眸一瞥,让他在心里生了寒意。
他到底看没看到自己?就这么走了,应该没看到吧?
“啊!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干!”他扑倒在地上,双手沾满尘土和血迹,双目紧闭,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前襟,全然失了灵兵该有的视死如归。
许久没有动静,也没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笛声,他缓缓地抬头,尘土混进发丝里,黏成一缕。环顾四周,未见执笛横吹,冷冽如冰的人才稍稍安心。双腿战栗不已,狼狈的丑态大概任谁见了也会唏嘘不已。他站起身,撇开两鬓垂下的长发,恶狠狠地踢开那绊了他一跤的手臂,面露鄙夷之色。灰头土面的择了路,落荒而逃。
......
闼前华紫兰,殿中流熠熠。汩硙硙以璀璨,赫燡燡而照坤。一串凌乱的脚印印在金丝细绫绣成的氍毹(铺在殿内的垫子,供人踩踏,以示身份尊贵)上,王座之下,一人瑟缩着身子,匍匐在地,尘土混着汗水黏糊糊的沾在脸上,手上,衣袍上,不忍直视。
“手执长笛,其音戮命?”
“是,主神,属下亲眼所见。”
他一届小小灵兵,连主神的面都未曾见过,如今千余人只剩了他,只好由他来复命。
“好了,你去陪他们吧。”
这上千人只是为了造个声势,有个合适的出场罢了。他从未指望这些人能真的传递消息给水澈,只要让水澈见到他们,她便会知晓其意,全军覆灭的结局毫不意外。
他慌张抬头,对上申岸阴沉的眸子又瞬间低下,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明明是大功一件反倒被赐死。“主神,我拼死逃回,只为将消息带回来,求主神看在我赤胆忠心的份儿上饶我一命。”他的声音颤抖不止,只要能活命,哪里顾得上脸面和尊严。“求您饶我...”他还想再说什么,余下的半句就卡在喉咙里,只有呜咽声从口中溢出。脖颈中间一道微不可见的圆孔贯穿过去,正是这莫名其妙的圆孔要了他的性命。
申岸缓慢的抬手,一根若隐若现的黛绿色细藤如毒雾般收回他的掌心。“聒噪。”玩弄人命如草芥,想杀就杀,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他怎会不知这灵兵是逃回来的,而且是不战而逃,所有人都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活下来?
守闑的灵兵提了他的两只手臂,扔出殿外,一如他在赤魔道一脚踢开那支奋勇杀敌的手臂一样。银胄金介脏污不堪,拼命磕头只为保命,毫无傲骨。这样的人死了,恐怕没人会想起,即便想起来,也是他那副令人作呕的怯懦姿态,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申岸搜遍了脑海中的人物,无一人可与之匹配,此人为水澈出手,甚至以一挡千,定是关系匪浅,可他明明封了水澈的记忆,除了那些她日后必定会遇到的人,其余的都被他清理干净。他曾浏览水澈的记忆,从未发现有这样一个人。依水澈的凉薄心性,短期内不可能结识生人?
手执长笛,其音戮命,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