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就给章姑娘拔除邪祟吧。”
仿佛刚刚的毒杀,章家的秘密与他都没有关系。龙辛泽笑眯眯地取出紫梁玉玉玺,朝章栖宁道:“章姑娘坐好,展公子要不先出去?邪祟出来的那一刻可不好受哦。”
展隋玉站在章栖宁身旁,手搭在她肩上。“无妨,我就在在这。”
果然。龙辛泽笑了笑,“也行。”
说完,他揭盖盛放玉玺的匣子,整个玉玺的展现在章栖宁他们面前。玉质晶莹剔透,不含丝毫杂质,精细雕刻、栩栩如生的龙盘踞在整个玉身上,蓝银色的不知是何物的零星粉末宛如灌入其中的银河,使整个玉玺都散发着淡淡光芒。
在须弥芥子中他们曾见过这块玉玺,没想到它竟可以用来拔祟。
“要怎么做?”
“简单。紫梁玉本身可以安定魂魄,曾经萧楚澜就用他保护过平宁郡主的死魂。贫道待会将章姑娘身体里的怨灵业障引出来封印在里面,假以时日,怨气自然就被净化了。这一过程中他们会反抗,章姑娘可能要受些苦,展公子留在这陪她说说话,转移注意力,也许能好些。”
“好。”
龙辛泽手做剑指在章栖宁身前凭空划出一道白光,与此同时章栖宁耳里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她不由一把捂上耳朵。
“栖宁!?”展隋玉蹲下身,一手扶着她,看她痛苦的样子紧张地看向龙辛泽。
龙辛泽划出符咒的第二画,道:“别紧张,这才刚开始。”
到底跟在她身边三百年,一上来反应就这么大。心里这么想,他随即划出第三画。
一丝丝黑紫色的怨气从章栖宁身上溢了出来,与它一起的还有许多人的声音。
“三小姐出生没多久,夫人就去了。真是可怜啊”
“章老爷郁郁寡欢,听说身子不大好?已经让人教大小姐和二少爷处理家中事务了?该不会”
“别瞎说,章家家大业大,如今孩子又都还小他肯定还能撑几年。”
“三小姐刚生下来就不哭不闹,怪吓人的,每次给她喂奶她那眼睛盯着我,我就觉得瘆得慌。”
“孩子都快四岁了,怎么还不开口说话?老爷、大小姐和二少爷怎么也不来看看?”
“反正没短她吃喝穿度,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老爷死了?听说是自杀?”
“什么自杀,我听说当时过去的人看见安先生抱着小姐从老爷屋里出来,说不定”
安先生,安远溪?展隋玉愣了愣,他和栖宁父亲的死有关?
章栖宁抱着头,一时乱了呼吸大口哈着气。那些话她自然也是听见的。
龙辛泽眸色深了深,从小被人恶语相向,被家人冷漠对待,滋味不好受吧,难怪性格这么扭曲。虽说有三日月的压制,但在这种成长环境里还能正常生活,心性上倒还真不简单。
画符过程中都是诸如以上的话,一个孤僻、少言、乖戾、寂寞,让人不敢怠慢的章家三小姐的轮廓在展隋玉脑中勾勒成形。
从那些话里他知道栖宁从小在章家不爱说话,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四岁那年她哥章廷玉看见她跌在地上,手掌磕在石头上磕出血来问她疼不疼,她看着自己的手什么表情也没有,声音软软的说了声:“不疼。”
当章廷玉意识到他妹妹会说话时愣了愣,发现章栖宁院子里的下人都不亲近她,才往她这儿跑的勤快些。后来章家给她安排了一个启蒙老师,那人就是安远溪。
安远溪此人据说还是落榜的举人,来章家后对章家的三小姐不光课业上很用心,连平常生活上也很关照,有些丫鬟婆子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他都留意到。再加上他相貌清秀,温文尔雅,府上的人都很喜欢他,又因为他是三小姐的教书先生,对他也很客气尊敬。
不过,章栖宁和他朝夕相处,按理说这么温柔的人是块石头也给捂热了,但她就是无动于衷,对安远溪的态度甚至算的上冷漠,好在安远溪本人并不在意。
直到章老爷终是受不了与章夫人阴阳相隔之苦,殉情了。安远溪也不知犯了什么错,直接被撵出了章府,没两年就病逝了。不由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谣言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但章家不是普通人家,暂代家主之位的章世华也不是吃素的。所有人都明白,若是将谣言传出去或闹出什么来,章世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这些也就在章府内私下传传。
又过了些年那些老人就明白在章家只有守得住秘密的人才能有好日子过,谣言什么的也就掐断在他们这一代,再进来的小辈新人对章栖宁的认知就只有三小姐孤僻乖戾,大家都不敢靠近,凡是不如她意的都会被赶出章府。
府中下人见到她愈发的战战兢兢,到最后章栖宁就变成了赵芊芊口中那个碰不得的瓷娃娃。要比喻的话,章府人对章世华是畏,对章廷玉是喜,对章栖宁是怕。
怕惹祸上身,怕伤及无辜那个无辜就是他们自己。
当龙辛泽画完完整的符咒,那些闲言碎语的声音也通通一口气爆发了出来,最终被符咒封印在紫梁玉玉玺中,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耳边嘈杂的声音消失,章栖宁放松了些,渐渐松开手,闭目趴在自己腿上。
“栖宁?”
“我没事总让你看到这么不好的一面。”章栖宁埋头轻声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展隋玉抱着人抚上她的后背,“一点也没有,我只是心疼你啊。”
“喂喂喂,你们还记得贫道也在这吗?”龙辛泽将邪祟彻底封印在紫梁玉中,挥手将其收进袖中,转身不满道。
展隋玉一心一意都在章栖宁身上,但看在他帮忙拔除邪祟的份上客气点也不是不可以。“此番有劳龙道长了,但在下没记错的话极乐阁里那枚须弥芥子是在下换取的,而且是为了龙道长自己,我想可以以作为报酬。龙道长是个识趣的,还请自便。”说着便抱起章栖宁往浴池去了。
龙辛泽轻哼了声,“毛头小子,媳妇受了罪把气撒在贫道身上,真够可以的。”
也罢。
章栖宁被展隋玉放在浴池旁。这浴池其实有两眼,一眼为冷浴池,一眼为热浴池,热浴池在冷浴池旁,是单独另辟开的一处。
展隋玉路过那面更衣镜一样的大铜镜,将第一次见到时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放这么大一面镜子?”
章栖宁靠在一旁,虚弱道:“吓自己。”
“吓自己?”
“嗯。被邪祟吵得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难受的样子吓一下,就清醒了。”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她一个人的空荡房间里不管怎么痛苦,不管发出怎样的声响动静,都不会有人进来。只有她一个人抱头、流泪、抑制,只能在通过疼痛、冰冷,甚至是惊吓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以后好了,用不上了。”展隋玉笑了笑,“沐完浴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拿衣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