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肖总,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这段时间,非常非常感谢您。”董理说。
她用了“您”,虽然肖建国曾经要求用“你”就好,但是她真心地感谢他,“您”更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肖建国伸出手,说我也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帮助,希望你一切都好。
董理握住了肖建国的手。他的手,如他的人一样,温暖,干净。
此时,病房里,董滨也握住了万萍的手。万萍看了一下病房里的其他人,病人都闭目躺着,家属都在刷手机,没有人注意他们。
“小万,我们说说话。”董滨说。
他跟其他的老年人不一样,其他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喜欢称呼配偶为“老伴”,老伴老伴,老了以后的伴。几十年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陪在身边的那个人,可不就是老伴么。
但董滨喜欢喊万萍做“小万。”
两个人是一个村子的,但是年龄差了八岁,平时在一起玩的都不是一批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他们走到一起,都是媒婆的功劳,换句话说,他们两个是地地道道的包办婚姻。
董滨年龄大些,从相亲见面的那天起,他就喊她“小万”,就这样喊了几十年。
万萍想把手抽出来,努力了几下都抽不出来。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的董滨,不知怎的,竟有了力气。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像害怕她跑掉似的。
他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呢。这么几十年,话说的还不够多吗。
刚开始,他们确实没有什么话可说。虽说是夫妻,但跟陌生人也没有两样。相了亲,印象不好也不坏,双方父母觉得各方面条件都匹配,三个月后就给他们办了婚事。
过了一段时间,开始说董滨的就业问题,万萍支持董滨跳出农村,鼓励他参加了铁路系统的招工,运气不错,董滨被录用了,分配到了机务段,拿了铁饭碗,日子有了盼头。
后来,他们说的好像全是孩子的事,一个出生了,二个出生了,都是女孩,还要不要老三,搏一下吧,没准是个儿子,喔,还是女孩,那只能认命了,孩子上学孩子就业孩子出嫁孩子当了妈妈。
再后来,他们的话又越来越少了,每天说不上几句话。
董滨退休后,自己开垦了几块菜地,除了下雨下雪天,他从早到晚都在菜地待着,看着种子撒下,看着它冒出嫩绿的小头,看着它长大。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而万萍,下午基本都坐在麻将桌上,天黑了才回家做饭。麻将桌上跟麻友说说话,开开玩笑,日子过得快一些。
那个媒婆好像姓王。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把根本不搭界的两人绑在一根绳上。如果,她介绍的是另外的人,那么人生是不是就完全不同呢,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更好一些还是更坏一些?
“这辈子,跟着我,你受苦了。”董滨说,“小万,我谢谢你。”
万萍低着头,不看他。是苦,真的苦,这几十年,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胸口痛,像压了一块石头在上面。
“我有其他的女人。”董滨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