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酝酿着怎么挤出两滴眼泪,楼顶的玻璃房里面“叮咚”一声,一群人搀着老太太从电梯房出来,老太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是谁?!是谁!”
速度还真够快的,我带着委屈,红着眼眶,几乎声泪俱下:“奶奶您别生气,段妹妹不是故意的,是误以为我和尚清……才、才失手扔出去的……”
人生如戏啊,那是谁说的,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人戏不分?看来我还差得远,因为我现在正极力控制面部神经,生怕一个不小心嘴角就会露出得意地笑。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苗头不对了,真失策,我居然低估了段佳橙的脱线程度,这只高傲的金丝雀怎么能容忍这种嫁祸?她整个人都失控,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拎到泳池边,冲我尖叫:“你胡说八道!盘子是你自己扔的!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把你扔进水里去!”
我有一点点心慌,但依然有恃无恐。
全家都知道我不会游泳,每次下水都要套个泳圈,现在这么多人在,我还怕没人捞我不成?于是我警告她:“别胡来啊,我和尚清真的没有什么……啊——!”
一群人的惊呼里,我已经被她一把推了下去。
去势太突然,眼前一黑的那一瞬,我伸手拽住了她,攀住她的胳膊,拖着这个垫背的一起向泳池里倒去,可偏偏玻璃房里又奔出来一个暗色的影子,最后一刻环抱住了她,拽开我的手。
我手一滑,一个人坠入泳池里。
落水的那一刻我还想着我靠啊,我踏吗不是来KO段佳橙的吗?!但下一秒我就快哭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段佳橙推我下来的地方是泳池的最深处,我一路下沉,旱鸭子似的在水里挣扎,使出吃奶得劲儿想要挣出水面,却离岸越来越远。原来面对真正的危险,绝不是像之前规划好的那样心安,即便是知道我不会被淹死,但内心的恐惧远胜预料之外,我觉得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也有人跳进水里,段佳橙还在岸上大呼小叫:“你承不承认!承不承认!”
妈的,我真想冒出水面冲她大吼“我承认个屁”,可惜我整个人在水中沉沉浮浮,伸着两只手拼命的挣扎,鼻子吸入的水呛得我只想流泪,耳边完全是水灌入耳朵里的声音,咕咚、咕咚……
段佳橙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远,我什么都抓不到,感觉就要死了,所幸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游到我身边,一只手抄到我腋下,用胳膊环着我,把我捞出水面,拖死尸一样的拖着我向岸边游去。
上岸那一刻,惊吓和呛水已经让我近乎昏厥,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极低沉,一声一声:“霏霏、霏霏……”而后我落入一个浑身湿透的怀抱,一双手掰住我的头,揉搡着我的脸,掐着我的人中,依旧唤我:“霏霏,霏霏……”
我就是昏迷着也听这声音太过熟悉,太阳穴那儿突突的跳,我整个人睁开眼睛,一眼看到捧着我头的人。
江以宁,他就跪在我跟前,下巴尖都还滴着水,胸口剧烈的起伏,盯着我看,“霏霏,难受吗?看得清我吗?”
下午的阳光强烈到刺眼,他在逆光处,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是我承认,他那种亲和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现在浑身湿透,却丝毫不损他一分风度,这少在这一刻,让我有强烈的依赖欲望。
我很想说话,可使鼻腔吸进去的水让我十分难受,刺激的我眼眶发涨,混烫的液体就往外流。我没想哭,也并不觉得委屈,但是鼻腔的酸胀就是让眼泪止不住,哗啦哗啦的往外淌,我只好对着江以宁伸出手。
超级可怜,我估计老太太看着也会心疼,段佳橙这回肯定载大了。
江以宁很快把我打横抱起来,我眼前一乱,呼吸间尽数被他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侵占。
不过他有点不太对劲儿,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不耐,甚至连呼吸都有一点粗重,脸冷得像堵墙,抱着我跟端了挺机关枪似的。
我差点都忘了,我俩还在吵架呢,我在家踹了他两脚呢。
不过你就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给江以宁脸色看。他抱都抱我了,那我就乖乖的配合他。于是我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做小鸟依人状把头搁在他一碰就出水的肩头。
他明显一僵,抱着我噌噌就往外走,我在他耳边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肚子还疼吗?”
他看了看我,觉得又不能把我重新扔回水里,也只是抿了抿唇,蹦出两个字:“闭嘴。”
我很识趣的闭上我的嘴巴,乐得让他抱。
薇薇说的对,这世间再可恶的男人,给一个女人公主抱的时候,也帅的迷人,尤其是江以宁这么颜正的男人。
薇薇这个标准的“颜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完全感受得到,她是在深深的嫉妒我。
江以宁确实长得让人赏心悦目,相貌清秀身材俊美,关键是气质还与众不同,我就曾经去过他开的那家外资醫院,薇薇和那些小戸仕们都特别粉他,就连那些德國聘来的女醫生也特别饭他,一个个跟狐狸精似的,见着江以宁就放绿光。我曾经问过薇薇,为什么江以宁在外面有这么好的女人缘?难道就凭长相?
薇薇绝对是江以宁的脳殘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止,还有仁心仁术,诙谐幽默。”
仁术我看出来了,仁心从没用在我身上,关键是,怎么还有诙谐幽默?
薇薇白了我两眼,“江院长在手术台上那叫一个谈笑风生啊,给大家讲笑话,调侃新来的二助小护,一台手术本来很无聊,有他在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了。有时候他还讲国外的趣闻,一台手术都做完了,可他还没讲完呢,只好放到下一台继续讲咯。”
天,他就是这么给我开的颅吗?
四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车祸导致我脑出血,整整昏迷过去三年,给我做那场手术的人就是江以宁。
那时候我还同尚清一样,管他叫“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