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的时候就帮我一点一点的挖掘以前的回忆,我上大学的时候,我遇见尚清的时候,我和尚清上课的时候,尚清答应娶段佳橙的时候,尚清和段佳橙订婚的时候……最后的终点是车祸,那辆小轿车直线冲过来的时候。
后面的事情便是我睡了两年半,就像是喝酒喝断了片,突然出现了记忆的空白。
“对,你就是那个时候昏迷的……”那时候的他给我下了定论:“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用再去想什么,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他走了,作为那家医院的院长,他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的去,一如他前呼后拥的来。
打那之后他有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我病房里,直到我出院那天,他才又出现在送我回家。
家就是屿山我们结婚的那套房子,我住进去的时候,那套房子便已经在我名下了,父亲早就因为小脑萎缩变成了老年痴呆,一直住在那里,平时都是江以宁在照顾。
我睡了两年,世界都变得陌生,沧海巨变一样。
我回忆着这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是始终浅眠,一翻身便又无比的清醒,脑子里总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有时候是和江以宁一起出去旅游,有时候是跟江以宁接吻,有时候是跟江以宁一起看书,有时候是我喂江以宁吃薯片吃冰淇淋……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记忆里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我疑心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翻了一个身又彻底的醒来。
睡不踏实,就是睡不踏实,我几乎有些崩溃了,捂着脸爬起来坐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安眠药吃。
佣人给我打包的时候我顺手把床头的睡眠药扔进去了,不过行李箱在外面,我要是出去就会吵到江以宁,可已经后半夜了,倘若不出去又被折磨的心神不宁,我想了想,还是蹑手蹑脚的把门拉开。
外面因为房间大,空气里是要冷一些,不光冷还很干,墙角是江以宁的被窝,黑漆漆的一团也看不清什么。
我有一点愧疚,叫他睡在那里。
但是我出去的时候那一团悄无声息的,我屏息去取行李箱,拉开拉链的声音又有些吵,江以宁那边仍然是没有什么声音。
他白天咳得那么厉害我疑心别不是生病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又靠上去,轻轻去掀被子一角,却发现哪里是什么被子,不过是一床薄薄的毛毯。
我在一瞬间愧疚简直到达了顶峰,而这个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突然发觉不对,这毯子下面根本就没有人。
江以宁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突然有些慌,异国他乡,他该不会丢下我一个人,随便找个理由让我待在这里,他自己去干什么事了吧?
我这样想着,就听到厨房传来极其轻微的异响,我慢慢靠近厨房,门与门框衔接的缝隙有一丝光亮,我靠近了才听得到,里面有人在低声的咳嗽。
他还是生病了,咳得睡不着。
我想也没想推开厨房门,看到他一个人穿着大衣靠在火炉子边上坐着,地上全是写满字迹的纸张,他手掩着嘴,在纸上写着东西。
听到声响他抬眼看到站在门外的我,那一瞬,我竟觉得他眼里是有无尽温柔的。
他慢慢放下掩在嘴上的手改为按在草稿纸上,不动声色的在纸上继续写着,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起来找安眠药。”我走过去试了试他身边杯子里的水温,水温尚热,我端起来递给他:“喝点热水吧。”
“谢谢。”他在纸上标记了一个重点,接过去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说:“我今晚也没吃安眠药,没带来。”
原来我们两个同病相怜,都受失眠所累。
我扬扬手里小药瓶:“我这里有,要不你也来一颗,早点去睡。”
他抬起手腕手腕看看手表,开始收拾那些纸:“明天不用上班,不需要精力充沛,不吃就不吃了。”
我去找水杯,听到他同我讲:“你也不要吃了。”
“不吃睡不着。”我扒扒睡得毛毛躁躁的头发,倒了一粒仰脖子就冲下去了,余光看到他想说什么,但是他终究没说出口。
我俩回屋去睡觉,江以宁时不时的在低声咳,一直手捏着喉咙并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盖得是毯子,就不能再由着他在外面挨冻,便跪在房间门口温温吞吞地跟他说:“你进来睡吧。”
“不用了。”他脱下大衣盖在毯子上,就准备睡觉。
我踟蹰了一会儿,只好主动过去卷起他的毯子,抱着他的毯子进屋去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拖着枕头进屋来,昏昏暗暗的夜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总觉得他是开心的,因为光线明明暗暗里,我偷窥到他嘴角噙着一丝笑。
这床被子原本就是双人被,特别大,我把毯子又压到了被子上,留了一半的空地给他,他便钻进被窝,和我并排躺着。
我闭着眼睛等待入睡,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手指揪着嗓子依然想咳。
他不想让我觉察出他的不舒服,我就假装不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今晚就是吃了安眠药也依然毫无困意,我实在睡不着,就把眼睛睁开了。
“对不起,”他有一些歉意:“吵到你休息了。”
其实我们是夫妻,他没必要为这样的事情而道歉。
“没有。”我有习惯性的失眠,我问他:“我是不是失眠严重了,对药产生了免疫?”
“不是。”他终于忍不住闷咳了几声,跟我讲:“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我纳闷:“什么事?”
他转过来坦白:“我早就把你瓶子里的药给换了。”
我几乎目瞪口呆。
“你才发现,对不对?”他笑了:“我要是不跟你说,你在心理作用的催使下,还是会觉得非常有用的,可见你失眠跟生理无关,跟你心里是有关系的。”
我怅怅然:“是的,我睡不着,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他一叹,有些疲惫:“俗务未竟,哪容清闲。”
“所以你睡不着,就在那儿想工作上的事情?”
“对。”他叹息:“亚太和大中华区要换人了,项目迟迟挣不到钱,得换个更有能力的人。”
我心里是敲了一下鼓的,因为据我所知,江之集团亚太和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一直都是尚清。
我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突然上去攀住他的胳膊,脸也往他胳膊的地方蹭了蹭:“别想了,快点睡吧。”
他缓了一会儿,另一只胳膊从脖子上拿下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攀着他真的睡着了,且睡得很踏实,原来不仅是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饭香,睡觉也是这样。
我要开始打虐男主了,虐身虐心,非我方战斗人员即请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