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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一直跑到车边他才把我放下,我抱着松鼠坐进副驾驶,他自己越过车头要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把手握起抵在嘴边。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转身就快步走到一边,对着花坛咳嗽去了。

我赶紧下车去看他,见他咳得实在厉害,捂着胸口弯着腰,眼泪花都呛出来了。

我帮他拍着后背,他却轻轻的把我的手挡开了,一边摆着手一边继续咳,稍有停顿的间隙才对我说:“不打紧。”

他咳了一会儿便开始恶心,中午吃得少又没什么可吐,就在那里嗷嗷的咳,听着撕心裂肺的。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在他旁边站着,隐隐的替他担心,也只能问他:“哪里有热水?我去给你弄点热水喝。”

他依然只是摆手,又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捂着胸口微微闭着眼睛在平复呼吸。

我拉他坐进车里,帮他脱掉大衣拿到车外去抖积雪,才发现他里面的衬衣都湿透了。可能是出汗太多,也可能是被雪浸湿的,但他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

我没想过他有这么虚弱的一面,怕他又着凉,便把大衣盖在他身上,抽了大把的纸巾帮他擦汗。

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的靠他那么近,擦着擦着便觉得我的另一只手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我的手像是在冰水里泡过的凉玉,冰得我打了一个哆嗦。

“是我不好,”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说:“刚才不该跑,被冷空气呛到了,喉咙就发痒。”

是我不该让他背我走这么远,我原本就知道他有不轻的胃病,是我又欺负他了。

我心虚到几乎不敢看他,继续给他擦着汗,他靠我那么近,突然一只手就按在我的后脑勺上。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望着他的眼睛,而他就在那一秒贴上来,亲吻我。

第一次我有了反应,我尝试着轻轻回应他。

这是在车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一边吻他一边转过脸去怕被人看到,而他很快就了解了我的想法,将大衣抽出来盖在我的头上,我俩立刻被罩在了阴暗中。

但我能看得到他的眼,他也能看到我的,他又吻了上来。

我俩一直吻,直到他又呛住了气息,推开我别过头去吭吭咳了半天,他才在自己的座位上餍足的靠着,一边看着我一边微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浅浅的,嘴角却弯弯的,像他的整个人,和风细雨,妥帖又舒缓。我突然发现,这几天的他很爱笑。

车里的温度已经升上来了,我害羞不肯从他的大衣里面出来,便用他的大衣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贼贼的瞅着他。

他便笑的更舒展了,清了清嗓子,开车带着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路过超市,我俩买了一只宠物笼子又买了很多食材,大包小包的拎上车。其实我买的还不多,主要是江以宁这个购物狂,挑挑选选了很多我根本不知道名字的菜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拉着我的手回家去做饭。

不过到家以后江以宁先给松鼠做了个包扎,还用烧火的木柴做了一个简易的夹板固定住松鼠的断腿,才任由我拿着松果逗弄它。

我仔细把玩那个够下来的大松果,里面果真剥出来许多松子粒,就像超市里买的那种大松子一样,我问江以宁:“为什么这个能剥出来松子,咱们家那边的松塔就不能?”

他在换衣服,背对着我换新的衬衣,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回答我:“这是红松树,上面的松果都是可以吃的那种,不似咱们那边,都是油松。”

他博闻强识,简直是本行走的教科书,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了,我竟莫名生出来一丝优越感,总觉得这本行走的教科书现在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

他自然是看不出来我这种自豪的小情绪的,他低低的又咳了两声,挽了袖子去做饭。

护工和父亲早已吃过了,父亲一向晚上不肯出门见人,护工陪他到房间里听广播去了。

晚饭做好,只有我们两个吃,等到端上来我才欣喜的发现是烤肉,还有泡菜汤。

肉要现烤,我去拿剪刀的时候,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坛东西,我把江以宁唤来,打开坛子才发现里面是一坛好酒。

有异香,连我这种不太喝酒的人闻了都觉得食指大动,江以宁闻了闻便告诉我:“这是松竹菊花酒,家酿的,可以小酌一杯驱驱寒。”

我俩都不是贪杯的人,用小酒杯一人盛了一点,吃着热饭,特别激发食欲,害我又吃了好多。

吃饭的时候小松鼠醒了过来,拖着条断腿在爬,我夹了两粒米给它,告诉江以宁:“我想给它取个名字。”

江以宁在烤肉,也把他的手五指伸着就着炭火炉在暖手,闻言便问我:“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我说:“叫青青。”

这个名字听上去简直是神来,怎么想都不沾边,江以宁不解,我冲他吐吐舌头:“因为喜羊羊里面有个草原,叫青青草原啊,青青草原里面住了好多小动物,等过了冬天,我们也把它送回青青草原。”

江以宁怕是看我特别幼稚,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肉翻了一个面。

其实我不是傻的,我之所以叫它青青,是因为我想起大学时语文课上的一首诗,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说的是一位有丈夫的妻子,因为丈夫经常在外不归,而写出来渴望相聚的闺怨诗。

江以宁把我撂在家里动不动不翻我的牌子,我就是那个闺怨的小妇人。

“就叫青青吧。”江以宁接口又补充说:“卿卿我我的卿卿。”

随意吧,反正也不会有人还把这只松鼠的名字写出来。

我笑嘻嘻的从石板上又拖走一片烤肉,然后问他:“明天我们做什么?”

“滑雪。”他指指门外:“外面有滑雪板,雪镜我已经装进我行李箱了。”

是的,我整理行李箱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两幅雪镜。

那真是太有兴趣了,我跃跃欲试,他把剪好的肉片搁进我的碗里。

于是我就又吃多了。

吃饱以后我撑的快不能动,原本想拉着江以宁出去走走,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躲在厨房里又吭吭的咳,我赶紧让他去休息,我系上围裙去刷碗。

等我回来的时候江以宁并没有休息,他在榻榻米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全神贯注,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我没去吵他,进到内屋,看看榻榻米上并没有铺盖,我拉开门走出去,正巧江以宁收起了笔记本,走进来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被子来递给我说:“家有点小,爸爸睡了一间,只剩下一间了,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他现在倒是对我很尊重,没再要求和我同睡一张床,甚至这般绅士的跟我分开屋子休息。

两床被子,他抱着一床被子出去了。

我换了睡衣睡觉,地上有暖炕,榻榻米有阵阵草席的清甘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拉门上的纸,看到外面江以宁模糊身影,过了没多久,他也熄灯睡下了。

我躺着横竖睡不着,想白天发生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慢慢想到了我车祸刚醒来,见到江以宁的时候。

那时候我睡了整整两年半,醒来的时候头真是很痛,全身也是无力,意识也是混沌,我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是还能模糊的辨认,坐在床前的人是尚清的二哥。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也是记不得的,就记得当时满脑子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病床上想好多好多问题,以至于那时候的江以宁坐在我跟前,一直在做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是能想起来一些片段,那些天他经常来看我,很小声的同我讲话,只是坐不了一会儿便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