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初春时节,锦都街边柳树已抽出嫩绿新芽,远远看去,似披着一层绿纱,浩浩荡荡的车队排了满满一条街,尽显渭水风氏底蕴。风言滨依照诸侯参拜商王的礼节换上了最正式的礼服,在众人簇拥中上了马车。
殷绪骑马随侍,一直送到锦都城外的陵水河边。
“侯爷,”殷绪隔着帘幕轻声道:“楚双这就先回去了,侯爷一路小心。”
“等等。”风言滨将阻隔两人的帘幕掀开,拖着沉重的礼服下了车。
殷绪连忙伸手去扶,怎奈礼服实在沉重,单是这么一动,后面的衣摆便出了褶皱,风言滨头上的紫玉冠也微微倾斜。
殷绪无语地看着宁可大费周章也要下车的风言滨,踮起脚尖替他将紫玉冠戴正:“过了今天,侯爷便将这身礼服换下来吧,在路上委实不方便。”
他清浅的呼吸喷洒在风言滨的侧脸上,温温热热,挠的人心里发痒,风言滨心跳微微加速,竟不自觉地把住了殷绪的手,希望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本侯回来时,还能再见到你吗?”风言滨手指一根根收紧,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殷绪眼睫轻颤,风言滨眼睛一花,就见他单膝跪了下去,不由松开了手。
“也许不用等回来那么久。”殷绪跪下去,将礼服后摆的褶皱一一抻平。
的确不用等到风言滨回来,因为他再回来时,侯府已经不会再有一个叫聂楚双的人了——再相见,他还是渭水风侯,而他,则是鼎昇门二少爷殷绪,或是敌人,或是朋友,最终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风言滨直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有感而发。”殷绪抿唇一笑:“路途遥远,侯爷珍重。”
几缕发丝在春风吹拂下顽皮的跳动,少年格外灿烂的笑容刺得风言滨眼睛一疼,莫名的有些不舒服:“本侯会很快回来,再相遇时……不会太久。”
“是啊,不会太久。”殷绪笑着颔首,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侯爷。”他三两步追上风言滨。
“怎么了?”
殷绪摘下一直挂在胸前的玉石:“这是一位前辈所赠,我自五岁起就一直戴着它,质地驳杂,侯爷若不嫌弃,就拿去把玩吧。”
“这是……”风言滨突然想起,殷绪曾说过自己五岁前一直跟在一个男人身边:“护身符?”
殷绪点头:“算是吧,便当作我的一点心意,若侯爷不想要,扔了便是。”
风言滨道:“不会,我很喜欢。”
说完,他将那块驳杂玉石珍而重之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殷绪看着他,莞尔一笑:“那么,楚双告退。”
说完,他飞身上马,不顾身后风言滨的欲言又止,向着来时的方向奔驰而去。
他不敢再做停留,一秒钟都不敢。就这样将老道士送给他的东西给了风言滨,也许以后他会很后悔。但……
殷绪放松身体,胸中似有一块大石落地——至少,他现在不后悔。
他不知道风言滨能不能发现那块玉石里的玄妙,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一直寻找的风氏传家宝物就在“聂楚双”手里时的想法,不知道答案揭晓时风言滨的态度……所以,他交给风言滨自己决定。
物归原主,如此甚好。
殷绪扬起马鞭,任迎面而来的清风吹乱一头青丝:“驾——”
这是他欠他的,他认了。
不多时,后面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靠近。
“属下见过二少爷。”来人单手执缰绳,在殷绪后面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殷绪道:“师兄叫你来的?”
“是。”来人恭敬道:“大少爷遣属下来问您,何时动身?”
“吁——”殷绪一嘞缰绳,马儿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几乎要把马背上的人摔下来,然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稳稳落在了原地,来人被惊起了一脖子冷汗还来不及擦,就听殷绪问:“师兄现下行到何处了?”
来人低头算了算脚程:“三日前是在昶镇,今日大概已经到了垭州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