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孔少卿对殷绪的那种奇怪的控制力消失了,在那个力量消失的一瞬间,殷绪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剑刺向了孔少卿,带着痛苦和满腔的怒意,这一剑,是他自习武以来刺出的最精湛的一剑,万钧雷霆之怒皆尽于此,便是一直挑剔他心性不专的孔少慕在这里都无法挑出半点瑕疵,孔少卿也不禁赞了一句:“好剑!”
“不过,你还是太年轻了。”称赞之后,孔少卿却骤然出手,他两指一并,分别在殷绪腕内,肘侧拍打一下,随后一个肘击攻向殷绪肚子,殷绪躲闪不及,长剑脱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腰腹处从未彻底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受到汗水的刺激,又痛又痒,更激发了殷绪心中的暴戾,他抹去唇边血迹再次攻上,这次他没有拿剑,而是赤手空拳地和孔少卿对招,拳拳到肉,每一击,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可是,没有用。无论他怎么出击,孔少卿总能在三招之内化解他一切的动作,然后轻而易举地将他拍落在地,同一个力度,同一个位置,像是在嘲笑殷绪的自不量力,可殷绪仍然不放弃,他一次次地被打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有身体还在不知疲倦地战斗,不要停,不要停,他告诫着自己,因为一旦停止战斗,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够了,”孔少卿终于也厌倦了这种机械的重复,他手下微微加重力度,依稀可听到“啪嗒”一声,那是殷绪臂骨折断的声音,随后,殷绪被甩飞了十几米,像个破破烂烂的娃娃一样,彻底站不起来了。
“不得不说,绪儿,”孔少卿慢慢走近:“你在浪费我的耐心。”
孔少卿拍了拍洁白衣袖,那上面甚至没有站上太多灰尘,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俊逸仿若神砥:“你想向我证明什么呢?”
“……是你说,要我替你好好照顾鼎昇门,”与孔少卿的飘逸出尘对比,殷绪就像个跌入泥潭的玩偶,满身脏污,形容狼狈:“你说……我是你的传承,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
他始终记得,当年商宫最深处自己做出的承诺:“我会代替你,保护鼎昇门,保护你想保护的的所有东西,我会一直记得你,永远不会忘!”
这么多年,他没有忘,可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老道士,已经不在了。
孔少卿要他亲手毁掉曾经的承诺,亲手打破十年的坚持,他告诉殷绪,那些他曾经托付给殷绪的东西,现在的孔少卿,已经不需要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孔少卿在殷绪面前蹲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动作轻柔地给殷绪拭去脸上的血污和尘泥:“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撒娇,真让人受不了啊……”
说是受不了,可他的神情和动作都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爱怜的把殷绪搂在怀里,就如同很多年以前把摔倒的孩子抱在怀里哄一样,殷绪一怔,口中多出一块糖。
熟悉的甜味,是榆钱糖。
“还能尝出味道吗?”孔少卿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喜怒。
“……”殷绪闭上了眼睛:“……能。”
“你还能活多久呢?”孔少卿轻叹:“三年?两年?我给过你另一条路,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
“我不会后悔。”殷绪定定的看着孔少卿:“就算没有你。”
俯仰天地,无愧于心。这是他教给他的,就算教别人的人已经忘了这句话,可被教的人没有忘记,粉身碎骨也罢,他绝不认输!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吧。”孔少卿起身:“三年为期,战争的号角将在你死后吹响。”他莞尔:“知道你不想看,不会让你看到的。”
“别让我失望。”
殷绪坐在原地,他看着孔少卿翩然离去的背影,怔怔的攥紧了拳头——一小包榆钱糖,轻巧地放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