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见过副后，”殷绪从承乾殿的台阶下来，正碰上白杞澜，殷绪瞄到她身边侍女手上提着的食盒，道：“娘娘是要给王上送午膳？”

自殷绪平安带回商子渊，白杞澜视他为儿子的救命恩人，待他十分亲厚，前两日还派人前去殷府问过他的伤势，此时见到殷绪，白杞澜眼神中也透了些关切：“王上近日心情不佳，食欲不振，本宫便做了些王上素来喜欢的吃食送来。”她平日虽待人冷淡，可一说到商子密，眸中就闪着光，笑容也更柔和了些：“听说殷大人至今伤势未愈，王上又将追查蓝泽刺客的事全权交给大人处置，大人务必注意身体，方能为王上分忧。”

“娘娘体恤，臣感激不尽。”殷绪扬起一个略带俏皮的笑容：“说来，林大人也在里面，若论分忧，臣如何能及得上白将军和林大人，只盼娘娘在王上和将军面前替臣多说几句好话，让臣不至于碍眼罢了。”

一提到林沛澄，白杞澜的面容骤然僵硬了一下：“是么？林……大人也在。”

殷绪看上去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是，林大人正与王上商议政事。嗯……臣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退了。”说完，他便施了一礼，抬步往殿外走去。

“殷大人留步。”

殷绪唇角微微勾起，转过身时，又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娘娘可还有事？”

“本不该打扰大人公务，只是本宫确有一事相求。”白杞澜摆了摆手，身边的侍女会意，提着食盒进了大殿。白杞澜安排妥当，向殷绪微微一笑：“殷大人，可愿拨冗与本宫一叙？”

…………

“娘娘是想……让我来教导小公子？”殷绪有些吃惊：“且不提王上已将此事交给了林大人，臣何德何能……”

白杞澜打断了他的推辞：“自谦的话，本宫已经听够了。”

殷绪顿了一下，无奈地笑了一下：“娘娘此言，倒是叫我为难了。”他面露苦恼之色：“自臣入朝为官，一直树敌颇多，若当真接受了娘娘的提议，只怕林大人从此会将臣视为眼中钉啊！”

白杞澜不为所动：“那殷大人以为，林沛澄与本宫，谁更胜一筹呢？”

不愧是白老将军的掌上明珠，真敢说啊！殷绪暗叹，垂下眉眼：“娘娘是王上的妻子，林大人是王上的臣子，二者本无可比性，娘娘又何来如此一说呢？”

白杞澜目光一动：“殷大人聪慧，本宫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殷绪仍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娘娘信也好，不信也罢，臣为何入朝为官，娘娘作为王上妻子不会不知道，自始至终，臣只想护鼎昇门周全，至于其他……臣早已不作他想。为人臣子，臣为小公子效力理所应当，可若娘娘执意要臣分个亲疏远近，反倒不美。”

周围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殷绪却似完全感觉不到，泰然自若，毫无异色。

良久，白杞澜终于开口：“殷大人既一心为鼎昇门考虑，可曾想过一味中立未必是什么好事？”

“娘娘，”殷绪道：“小公子是王上唯一的子嗣，这是谁也比不过的，依臣之见，娘娘大可不必忧心。”他抬头，含笑的眸子竟让白杞澜晃神了片刻：“自然，臣才疏学浅，不敢教导小公子学问，但若是习武方面的事，臣倒很乐意为小公子解答一二。”

不知怎么，白杞澜的头突然有些晕，她张了张嘴，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待那阵晕眩过去，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太阳穴处，眼前是殷绪关切的脸：“娘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白杞澜没有细想，或许是因为那天的惊吓，这几天她精神一直不济：“殷大人有此话，本宫就放心了。”

今日的对话已经达到了她的目的，殷绪没有接受她的提议，却也没有拒绝，对她来说这就够了，如果殷绪痛快的应下，她反而要疑心他的用意。她不是傻子，在商子密身边什么多年，怎会对林沛澄与自己丈夫之间的暧昧毫无察觉。商子密无法扭转她对林沛澄的恶感，便尽力让自己的儿子多多亲近林沛澄，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妻子，她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

既已达到了目的，她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还未问起，殷大人的师妹近日可好？”

殷绪道：“都好，只是那日受了惊吓，与她一同长大的侍女又惨死，一时缓不过来，臣已禀了王上，过几日将她送回自己家中，事已至此，只得慢慢纾解心结了。白小姐与臣的师妹年龄相仿，那日也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臣多嘴一问，白小姐如今怎样了？”

“至今未醒。”白杞澜轻轻叹了口气：“羽瑛从小失了母亲，又遇见这样的事，本宫这个做姑母的却什么也做不了……”

“娘娘放心，白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殷绪更清楚白羽瑛至今昏迷不醒的原因，那晚的事涉及众多，天道必然要抹去白羽瑛的记忆，于白羽瑛而言这反倒是好事——有时，什么都不知道才是福气。

“娘娘，”殷绪双眸氤氲着淡淡的笑意，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伸到对面，以一种绝对称不上恭敬的态度抬起了白杞澜的脸颊：“羽瑛很快就会醒的，您想不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