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傩杀门人,黎雄见过的场面自然不会太少,若是换做平常,他自然有信心在这群腐烂的碎肉里逃出生天。可是这几日里接二连三的祭请“贪狼”,如今已然是疲惫不堪,哪还剩得多少精力。
他继续往前跑去,不敢回头,而前头的“女尸”也是越来越近。他奔跑中,右手滑在腰后,那里是他随身所配的弯刀狼牙。
一步,一步,他们之间越来越近。就在交错之间,一道寒芒从黎雄腰际起始,直接划过对面,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撑起来的袍子,袍子下不是女尸,而是一具骷髅,她根本就没有头,等到他看得清楚了,才猛然发现,这不是昨夜被咬死的那句骷髅吗?
那夜里同她一道的统共有两具骷髅,那另一具呢?顺着倒下的骨头往后看去,果然有一句人形的“骷髅”伏在地上。一不作二不休,他手起刀落就要砍去,眼看对方就要被一刀两段,直到凌冽的刀风,卷开他面上的盖着的衣角,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被这句死尸拖着的正是姜珏,千屋万瓦中遍寻不见,如今意外地又让黎雄再见了姜珏,不由喜出望外,马上架着他,也不敢多做停留,就这样一老一少往前跑去。
继续往前,就是西郊。西郊多崇山峻岭,人烟稀少,只有一条山道,就是通向乱葬岗的那一条。黎雄很不愿意再踏上这条路,虽然他此行就是为此而来,但之前那是自愿,如今身后已是绝路。
而今之计,只有看西山上弥漫的迷障雾气能不能够阻他们一阻了,黎雄由是想。
正在他苦思脱身之策时,被他架着的姜珏也幽幽的醒了过来。事到这么个田地,姜珏是又累又饿,全身也是散了架似的疼,不过毕竟是醒了过来,不用黎雄一人在孤军奋战了。
夜里的西山,格外的苍凉。看不见枝头萌发的绿芽,只有状如鬼爪漆黑弯曲的树杈,看不见地上新出的青草,只有参差不齐形如犬牙交错的暗影。二人相互扶持往前踉跄的跑着,一脚深一脚浅。
爬过一座山坳,翻过一道长坡,前面又是之前的模样,漫天的迷雾在黑夜里让人伸手不见五指。黎雄右手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指或曲或伸,借着曲起的中指无名指向前一弹,喝道:“破。”
迷雾散开,眼前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是乱葬岗里面了,先休息一下吧...”
黎雄张口说道,他看见姜珏精神萎靡,有些话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只希望他们在迷雾中会被困住,出不来。
姜珏躺在地上,斜斜的望着夜空,银河浩渺,一颗流星一划而过。
“前辈,我听说,每一颗星都代表一个灵魂,您说我要是死了,会去向哪里?”
“呸,说什么话呢,你他娘的想连害死老子是吧,他娘的谁都不许死。”
他自小与魑魅魍魉为伍,性子粗鄙,向来不会安慰人。
二人休息了不一会,山下就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随着关节生硬地扭动的“嘎巴”声,它们是越来越近了。
姜珏挣扎着起身,想要拉着黎雄走。却被黎雄一手拽住,摇了摇头做了一个等一下的表情。
它们一点点逼近,但是左顾右盼的样子应该是失去了目标,就这么在原地转了起来,后面也有不少死尸鬼灵也一点点跟上。只是二人都没有发觉,它们的数量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少了不少。
既然他们进不来,二人就变得有恃无恐起来,言语之间也是轻松了不少。
可是好景不长,却在他们身后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等到有所察觉,起身来看时,为时已晚。
一大群死尸就好像地上冒出来的一样,从他们身后的林子里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而此时迷障里的那些死灵也再也不在原地徘徊,原来方才只是故意的。
它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包抄了过来。
这一下是吓得两人心惊胆战,这么有组织有纪律,莫非后面有什么在指使?这些念头二人自然会不容他们在脑海里待太久,因为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逃命。
可是又能往哪逃?前前后后全是这些“东西”,二人如临大敌,只能摆好架势。就在这绝望之时,绞尽脑汁在想逃生之法的姜珏灵光一闪,那日里寿材店老叟的几句话闪过脑际:
“此行眉目多凶煞,步祸趋险皆在乾。”期初姜珏并未上心,直到西山一行发生了这么些事后,才猛然知晓,老叟原来提醒他的就是眼前的这件事情。只是前面三句的姜珏都能够明白,这最后一句就是什么意思呢?而且这句话很怪异啊。
“步祸”“趋险”都是一个意思,为什么要说“皆”呢?乾他是知道的,指的是天,或者说是西北方。
听见姜珏嘴里在念叨,黎雄好像也听见了什么?转过身疑惑道:
“你小子说的应该不是“趋”把,应该是“去”,是去他娘的“去”吧。”
黎雄一席话,瞬间让姜珏耳目一新,恍然大悟。是了,当初他自己没听的真切,原诗应该是这样的:
“主仆情深天怜鉴,人鬼殊途道辛艰。此行眉目多凶煞,步祸去险皆在乾。”
根据寿材店掌柜的意思,他们的生机应该就在这西山乱葬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