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已暖,花不语却如坠冰窟。
那种从头到脚扑面笼罩而下的窒息感,就要将他闷死在了里面。
身体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东西拉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极缓,明明还活着,却比死去还难受。
他最在乎的人……
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
“师兄。”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将花不语拉回了现实。
季沧笙伸手拽着沈释的衣角,神色淡淡:“不急的话今晚就留下来休息。”
“是啊,你在外游历这么久,回来整顿几天也好。”二十二位上仙中,子虚上仙与花不语接触最多,他不像丙阳那家伙般不识脸色,自然地接过话头挽留起来。
沈释刚打算拒绝,季沧笙又轻轻拽了拽那柔软的衣袖下摆,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却好似说了什么。
“……好。”沈释的语气的颇有几分的无奈,虽然与这师弟相处不久,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又不方便旁人在场。
罢了,等明日说完再离开也不迟。
“寒枝,我这打算给天尊开的方子,要不你看看……”亥合适时地出来和稀泥,将沈释拎走了,剩下的人见季沧笙没有大碍,也一一告退不再打扰。
“师尊!”玉蝴蝶眼疾手快上去扶住季沧笙。
“行了行了,我没那么虚弱。”季沧笙没挥开,只是在玉蝴蝶手臂上拍了拍,“给我倒杯水。”
“这里。”折花立刻递上温热的清泉水。
“师尊,您可吓死我们了!”七汝立刻围过来。
“澈老祖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夏老祖也在休眠,根本叫不醒……”白歌越说越带了几分哭腔,连眼眶都带了些红。
“我没事。”季沧笙无奈地笑了笑,“真没事,我有分寸。”
折花接过季沧笙递回来的水杯,指腹按在杯沿上,关节发白:“要是去的是我就好了……”
季沧笙轻笑:“你?你去怕不是命都得丢了。”
“我……”
“师尊,您的意思是?”玉蝴蝶眉头蹙起,似乎是想到什么。
“派出去的那些修士,很有可能……”季沧笙的话音未尽,几人却已明了。
上仙界派出这么多修士,怎么会一点端倪都看不出?不说那些傀儡,即便是一镇的蛇妖——
除了季沧笙因为澈的关系与那蛇妖首领白一曦熟悉,其他任何修者过去,怕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吧。
整个镇的居民,可全是百年以上的蛇妖!
“不要声张,此事还有待商榷。”
“是……”玉蝴蝶点头。
“行了,我也有些累,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几个大徒弟相互交换了眼色,便纷纷告退。折花点完安神香,看了看依旧站在一角的花不语,直至离开,终是没有出声。
大殿又安静了下来。
这安陵殿所处的山势不高,整座山除了正殿也只有几处客寝,此时已是夜深,整座山便只剩这师徒二人。
夜静得可怕,月光将山林中的符纹禁制照亮,像落了遍地的星辰。
季沧笙的状态还未稳定,安陵峰从山脚到大殿,乃至空中,上上下下数百个禁制,山后还有武法双峰守护,是天元门最为安全的地方。
平日里开会迎客并不觉得,此刻一静下来,便充满了没有人气久了的冷清。
“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想留下来守夜……”花不语垂着眼睫,不知道闷了多久,嗓音都有些沙哑,低声道,“对不起。”
可惜他没有抬头,不然一定会看见季沧笙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完全不像是身受重伤,看起来还挺开心。
沈释没有前世的经历,自然不知道这蛊会让人修为流逝,所以并未查看。虽然不能动用真气,季沧笙心里却有数,自己的修为起码掉了半个大境界。
实际上,在他中蛊昏迷过去后不久,三囡囡就出现在了他的梦境里,是他挽留了小家伙,故意让自己流失了这么多修为的。若不是听见花不语被斥,他说不定还会再装一会儿死。
至于为什么?
季沧笙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继承了天元法则的修为,无法再进行修炼,这八年时间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只能搁置。
这一世……
他看了看角落里那个小鬼,毕竟自己养大的崽,应该不会再跑出来捣乱了吧。
“过来。”季沧笙老神在在地发号。
花不语抬头,便看见季沧笙勾着衣襟松了松,露出交领下刀削般硌人的锁骨。
呼吸又有些不畅起来,连喉头都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