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一寸,纸张就会化作灰烬。
莲蒲树,哎,他也知道它枯萎了啊。
他忽然猛地抽回手,将那信纸塞进怀里,盯着火焰出了会儿神,把钱袋也塞进衣襟里了。
……
沐镖堂,内院。
月明星稀,风起南疆。
沐昕芸的肩上披了一张毯子,趴在闺房的窗前,遥望着远处,任由冷风扑在脸上,传来如刀剜般的感觉。
这风当真是无情!她想,从内陆刮起来的风比海风还要凌冽,毫不懂得怜惜万物。
沐昕芸不是没有想过什么都不做,任由禹常皓在岛主府工作,她如果做了什么反倒会令纪流更加怀疑。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海王学宫,这是在岛主府!
只手遮天的岛主府!连岛上的维稳军都辖属于它。
纪流想弄死禹常皓有太多的方法。
沐昕芸不敢赌,她宁愿被纪流知晓也不愿禹常皓陷身狼窝,毕竟只要不在岛主府上工,纪流也没有理由平白无故找禹常皓麻烦。
她的视线一直拉得很远,可无论多远,在这个距离上肉眼是不可能看见那颗莲蒲树的,更遑论是在漆黑的夜晚。只有白日里天气晴朗之时,用水晶玻璃制作的单筒望远镜才可以勉强看到那颗莲蒲树。
莲蒲树在千岛大陆被称作相思树,原本海鳞岛是没有这个品种的。全岛唯一一棵莲蒲树长在一个废弃了十多年的旧码头里,也不知道是谁栽种的。
她凝视黑夜良久,眼瞳泛起了涩意,可她依旧没有眨眼。
他应该已经看到纸条了吧,虽然她在信中写到“莲蒲树枯死了,可是树洞还在,它的枝条也还能栓上红布条。”但沐昕芸心里清楚,禹常皓是不会回应她的。
风力越发强劲起来,在黑夜中呼啸成一片,吹得木窗吱呀作响。她微微抬高视线,黑幕之上,两轮皓月在重月之夜后便逐渐分离,距离越来越远了。
沐昕芸咽了下喉咙,毫无征兆地张开干涸的嘴唇,轻声吟唱起来,嗓音嘶嘶。
“风袭阁,人相依;
欲泪兮,洒洒,心照惜,绵绵;
夜不问,叠重之期何处逢;
君却复,月合人聚两相无;
海潮归去莲蒲生;
辰月凌空花期无;
纤纤如雨,飞花伤尽离人绪;
千里暮,百般凝目,不见归来路。”
仿佛真的飘起了细雨,空气稠湿起来。低低的吟唱声在夜色中漾开了去,月光落在海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粼闪的碎银,又像是被揉皱了的绸缎。歌声便沿着烟波浩渺的海面,传去了一切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