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盯着他的眼睛,努力地想看出些什么,可是双眸漆黑幽深,无从窥探。
她将左手放在右手的胳膊肘处,吃力地用左手牵引右手去接这杯水,她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殊不知,在她将左手放在右手臂下的那一刻,面前这个男人早已呼吸微促,有一种紧张恐惧的情绪在慢慢发酵,一向冷静地手指竟在颤抖。
看着她不服输地用右手虚浮握住水杯,穆瑾言的心麻木得隐隐作痛。在她眼中,竟对他如此陌生……
于是狠下心将杯子放到她的右手里,松手。
任由杯子垂直下落。
“啪!”
水花四溅,玻璃碎了一地。
穆瑾言的心瞬间被黑夜吞没,表情破碎。
佟婉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沿,她说,“抱歉,手滑了。”
穆瑾言机械地弯下身,沉默小心地捡着地上的碎片。仿佛破碎的不是水杯,而是他最在乎的珍宝。
“没关系,我再倒一杯。”隐去声音里的僵硬和涩然,而后沉寂无声。
她失神地望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良久,嘲讽一笑。避开玻璃,赤脚下床。
穆瑾言的手顿住,缓缓抬眸,声音微冷,“跟我回去。”
肯定句。
不是询问她的意见,只是通知。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淡地说,“天黑了。”
每天最容易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时刻,就是天将明的破晓,还有夜将临的黄昏。天色变换,仿佛就在一秒钟,让人措手不及。
就像她的爱情和亲情,甚至来不及挽留,就已经灰飞烟灭。
大学时候,常听朋友感慨说,“所谓诺言,从来都是有口无心。”
那时青春年少,一切安然,她说,“如果诺言无心,那和谎言又有什么不同呢?”
如今想来,当真是少不经事,不懂人情世故,冷暖淡薄。
“婉儿。”在她迈出房门的那一刻,似是妥协般,穆瑾言站在原地,语气无力,“我送你。”
她没说话,也不做停留,径直离开。
脑海里突然响起陈奕迅的歌曲《红玫瑰》,声线低沉地唱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世人总是如此,拥有时不用心惜取,待千帆过尽后才尽力弥补,又有何益?
门口,佟毓眼眶红红地靠墙而站,听见开门声,她赶紧跑过去拉住佟婉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佟婉心里泛起疼痛,抬起隐隐作痛的左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说,“乖,我们回家。”
走到门口的穆瑾言,脚步戛然而止,他远远地看见楼道里,一大一小,手拉着手慢慢地越来越远。
如此平凡温馨的场景,他竟觉得有些令人窒息。
他多希望,在她旁边的人是他。
说好的相依相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