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城外一处村庄客栈暂住下来,次日他们又去周遭寻找务工营生的机会。恰好遇到一个名唤乐艺雅的戏剧团正在表演,便自告奋勇地去问。当家的一眼看中俊朗英凛,帅气过人的丹宏,但哲永与郑量因外形欠佳,未入当家胡恭谦的法眼。丹宏于是也要走。胡恭谦的侄女楼怀琴连忙劝舅舅道:“人不可貌相,说不是此二人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呢?再说我们这个戏团不仅只是歌舞戏剧表演,也包含马戏,杂技等表演的成分,他们来正好可以学习这些方面,再不济也可以充当戏团的小丑角色吧?在这些城郊之外的乡舍村镇,小丑剧目的表演还是很受欢迎的……”听侄女这么一说,胡恭谦略加思索,也就答应下来,于是便将他三人一并招了。
这乐艺雅戏团虽然规模并不算大,但也有二三十号人,生意却时好时坏,因此当家胡恭谦的脸上常常没有好颜色。丹宏三人加入后,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并不容易。丹宏倒还学得较为顺利,但哲永与郑量就显得有些吃力了,常常是笨手笨脚地不知所措,找不到抓拿。胡恭谦因为生意低落心情便是烦躁,于是就找他二人发泄,一顿痛骂直骂得二人狗血喷头。戏团其它人对他们也没好脸色,更没耐心,动辄就言语不佳。丹宏劝说时,他们连丹宏也骂。三人于是便心生去意。楼怀琴知道后连忙劝住丹宏,对他说道:
“你如今各项基础技艺都学得差不多了,正是技艺精进之时,你是个人才,如今在这关键节点却要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每个人学徒期间都是这样的,谁没挨过骂呢?谁没受过冷眼和质疑呢?连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呢……”
丹宏心想也是。如今出去,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找到谋生的活计。在这里至少可以暂时缓冲一下,待以后遇到人合适的机会,再出去也不迟。想到这里便答应了楼怀琴。
然而戏团的元老们对哲永与郑量二人仍然意见很大,要留也只能留丹宏一人。胡恭谦于是想对哲永与郑量二人下逐客令。楼怀琴又劝他道:“若不要那二人,只怕玉松丹宏自报的假名,权作艺名之用也会走。这个你损失就大了。你可知道他是个有潜力可挖的人才,外形气质条件又那么好,多加培养,若遇着机会,定能倍受追捧,到时那才是你的摇钱树呢……你上哪儿找这样的好苗子和人才去?”
“谁说得准呢?现在钱不好挣,我也很为难啊。再说那么多意见和反对的声音,又都是戏团当初同我一起打拼的元老,你让我怎么向他们交待?”胡恭谦说道。
“那就不发薪酬给他二人好了,但还是把他们留在这里。”楼怀琴说道。
“留在这里却不发给他们薪酬,那他们喝西北风啊?”胡恭谦说道。
“这你不用管,他们那份我来负责。”楼怀琴决然地说道。
见侄女自掏腰包也要留住他们,胡恭谦只好无话可说了。楼怀琴的做法令丹宏非常感动,默默地对她有了不少好感。
随着丹宏的技艺日渐成熟,竟然逐渐顶起戏团的大梁来。而哲永与郑量二人在楼怀琴的耐心和帮助下,也大有起色和进步,在丹宏的带动下,工作也积极认真负责,充满热情。戏团的生意也因之而逐渐好转,胡恭谦和戏团元老们的脸色也逐渐转好起来。生意红火之时,竟然对丹宏满脸堆笑地说出一些奉迎,讨好与谄媚之词来。
虽然如此,戏团仍然只能在城郊乡间村镇及周遭一些小城小打小闹,难有机会登入碧京城的大雅之堂。丹宏希望对这种现象有所突破,也就是要在演出的剧目上加入点思想性,哲理性的深度。他将这种想法告诉了楼怀琴,楼怀琴自是大力支持。胡恭谦以及戏团元老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只想挣钱,只想得利,只要能满足这点,任凭你怎么弄都行。
这正是丹宏和哲永的真心愿意去做的事,于是便废寝忘食地投入进思考与创作去。然而试验的效果却非常不好,城郊乡野村舍小城小镇的人欣赏水平与酷好与丹宏哲永他们搞的创作之间,存在着较大的鸿沟和隔阂,因此常常看得众人哈欠连天,困意沉沉,昏昏欲睡,生意因此也骤然剧降,一落千丈。胡恭谦与元老们的脸色又逐渐难看起来,斥怨不断,骂声四起……戏团不少人待他们也不再有好脸色,弄得丹宏哲永二人焦头烂额,嗟叹连连……
胡恭谦与众元老们喝令丹宏他们立即停止创新试验,马上配合需合乡镇小城的实际需要去搞一些情色内容,,黄调荤词的东西,迅速拉回失去的观众和顾客,一举为戏团扭转颓势,否则三人脱不了干系。丹宏心里虽是十二万分的不愿,但又觉得因为自己的试验让戏团损失太多,也有义务要去为戏团挽回这个损失,于是只得顺应现实地去接乡镇小城的地气,然而他仍然还是在表演剧目中至少保留了一个带思想性哲理性的。然而即便这样,胡恭谦与众元老们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丹宏取消所有一切那类所谓创新试验的东西,一个剧目也不能保留。这就触犯丹宏的底线了,要一个思想性的东西都不能留,全是那些低俗下流肤浅庸陋的东西,还有什么思考和创作的激情呢?还有什么人生的趣味,曼妙,丰富,深刻,价值和意义呢?于是他竭力反对,不顾一切地与胡恭谦及众元老们针锋相对,大有若不要我保留一个就撒手不干的意思。
胡恭谦和元老们鉴于他现在在演出中的重要性,怎么可能放他走呢?于是终于还是默许,但对他这种做法的怨厌,讥讽,嘲笑,奚落,挖苦,斥骂等等,却还是从来没有消停过……丹宏才不管这些,只要能让他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他便感觉愉悦。
偶然的一次机会,几位碧京城内的官员到别的小城公务之余路过丹宏他们的演出场地,为了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便装扮成平民买了票入得其中来观看。他们这一看不打紧,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叫云玉松的小生给他们留下了极为难忘的深刻印象,而且最后一个剧目颇有哲理,寓意和思想的深度,一时竟然大为喜欢。待演出结束便急不可待地来后台找到丹宏,大表欣赏之情,又赏钱不菲,只恨不能立即带他走。丹宏说道:“我还有两位兄长呢……”那官员急了,连忙说道:“你有多少人带多少人,甚至你们整个戏团一起过去也行。”胡恭谦及众元老闻言自是喜不自禁,连连说道:“好,好……”一边跪下叩头致谢不迭。
“你们的演出,尤其是最后一个剧目特别让我们感到非常过瘾,大为满意。尤其是那个主角小生,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想不到你们这个小小戏团竟然也有这样出类拔萃,卓然不凡的卧虎藏龙之人,我等当有义务将这样杰出的人才介绍入京城表演,自是不容推辞的。”那官员说道。当他说完,胡恭谦与众元老并及戏团众人都兴奋不已,大家的自是欣喜异常,笑逐颜开,连连对几个官爷感激不尽,叩谢不止。
“要感激和叩谢还是来感激和叩谢这位男角小生吧。”那官员指着丹宏说道。
于是胡恭谦并各元老及众人又都转头躬身向丹宏致谢,丹宏连忙也躬身回礼。
入得碧京城第一站的演出便是在其中一个官爷的私人府邸内进行,那官太只一眼便被丹宏的俊色所打动,下来私下就托人在去后台专门给丹宏赏钱。之后又邀请丹宏赴她的私人盛筵,表达欣赏之情,并将他介绍给其它同层同好之人,丹宏皆以儒雅之礼回之。从那之后,随着在这些阶层露脸与表演的增多,丹宏的名声越来越响……
之后戏团又辗转在其他官爷的府邸及更多场地演出,于是他们声名越来越大,拥趸越来越多,前来捧场和欣赏的人那实在是络绎不绝……而云玉松丹宏的艺名,胡今悦戏团当家的女儿,岳曼采三人更是成为乐艺雅戏团的顶梁名角。随着演出场次的激增与新人的不断加入,乐艺雅戏团与碧京城里一个资历更老的戏团碧丽仙之间,渐渐有了一些分庭抗礼之势的意味。碧丽仙当家吕之渊携其儿子吕龙天,女儿吕皓风,以及其下颜忆恩,苏羡黎,叶以诗等几大名旦早就垄断横扫碧京城戏艺表演市场多年,一向都是最受达官权贵,富豪阔商追捧和赏赐的响当当的名角,声名之大,如雷贯耳。如今横空却闯进乐艺雅这么一匹从城郊外围突然杀出的意欲要分享自己盘中美食的黑马,他们内心怎是甘愿?
然而随着乐艺雅戏团演出场次的暴增和规模的越来越大,戏团当家胡恭谦也在背后势力的支持下,不断地继续扩大声势,广募人才,于是又有不少有志于戏舞歌艺表演的戏艺人才纷纷加入,声势更是日渐浩猛,而乐艺雅戏团的发展也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壮大,愈来愈对碧丽仙戏团形成威胁。碧丽仙当家吕之渊亦愈来愈感到压力,不得不请出其背后支撑的势力来介入此事。
碧丽仙背后的支撑势力层层追溯上去关系牵涉极为复杂,背景自是极为深厚。然而如今支持乐艺雅的背后势力也来头不少,未必就是碧丽仙背后势力能够铁定压制的。双方本就有关涉朝中权势,地位与财利之争的情形,因此在各方面皆有博弈抗衡,而戏艺演出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罢了,这也如其它方面的博弈一样,成了这两派甚至其它势力也渗透参与进来的,并被他们操控在手心的逐利工具和势力争夺符号。
随着乐艺雅戏团的生意日渐兴盛,人气日渐最涨,戏团的演出收入也越来越高,戏团当家胡恭谦自然也赚得钵满盆满,众元老自然也不在话下,而戏团各成员少不了也是收入剧增倍涨,大家一个个脸上都笑逐颜开。云丹宏,胡今悦,岳曼采等几个当家顶樑的收入更是理所当然的丰盛。便是哲永和郑量也所获不小,心情愉悦,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就象是在做梦一般。
碧丽仙当家吕之渊清楚地意识到,乐艺雅之所以能崛起,除了其背后有支撑和操控的势力外,其戏团中那个名叫云玉松是抬高其实力的根本原因。俗话说巧妇也要为有米之炊。没有云玉松这个米,乐艺雅纵然有背后势力支撑,也难为出象样之炊来。而乐艺雅这戏团以前虽小,但他也是早就有所耳闻的。如今虽然其当家花魁胡今悦与岳曼采皆是美貌绝伦,实力不凡,但自己女儿吕皓风,及团中名旦颜忆恩,苏羡黎,叶以诗等也全然不输他几人。然而因着这个云玉松的存在,自己戏团中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与之匹配对应和抗衡角力的人。儿子吕龙天,论外形俊美虽也算华盖如玉,傲世无双,但相比这云玉松,仍然差了一挡。龙天虽然公子倜傥,邪浪不羁,怎奈缺少一份秀雅与内敛,尽显轻浮有余,内蕴不足,肤浅有多,涵华匮乏,知识薄弱,才识欠缺,实难堪扛鼎全才之人。
反观那云玉松,不仅俊朗绝尘,而且才艺全面。既有柔善之温存,又有邪坏之不羁,既有英凛之刚毅,又不乏华美之倜傥,既有雄犷之野烈,又不少玉颜之风流。而听他说文吟句,又尽显博学之才,睿智之敏,深沉之思,青春华少却是学养满满,灵思勃发。又听说其不仅亲自参演,还兼剧目创编,情节划筹,难怪其戏艺节目与演出效果在体现内蕴深度上自是赫然出众,实乃真真远非自己团中任何之人可与其比肩,媲美,真是天降奇才之完美男子。即便单单只是论其相貌之美俊,亦是无人可比。其貌之美,便是世间绝色女子在其面前也相形见绌。因那身高,那健硕,那丰饶,那形体,那轮廓,那比例,便是女子们往尘莫及。得了如此镇团之宝,乐艺雅想不走红与受捧都很困难。
吕之渊于是便想出更高价钱与薪酬将云玉松挖到自己戏团中来。然而悄悄几回使人前去皆被云玉松婉言谢绝。不过吕之渊虽遭拒绝,但却看到云玉松并未对此事声张,而是一派轻松,了然无痕地藏于心底,这就使他更加对这个名叫云玉松的华美少男钦佩喜慕不已,暗暗发誓定要将他挖至名下,作自己的女婿或干儿子。想到这里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女儿吕皓风。恰巧皓风对丹宏也颇有些好感和佩慕,也便欣然应允。
丹宏虽然极为欣赏皓风的华美容颜与端庄大气,但真心里迷恋的却还是自己戏团当家的千金胡今悦。不过他又天生玉色风流,况又知吕皓风别有其它心机,也就将计就计地在她的面前呈露了缕幽幽邪坏之气。皓风只当他对自己亦有意,便加紧主动诱惑的攻势。丹宏一时也被她的冰雪丽颜,华贵傲岸所打动,竟也顺其自然地与之几分暧昧和亲昵起来。偏巧就被岳曼采看见,顿然就妒火中烧,怒不可遏地冲过去劈头就对吕皓风一通臭骂:
“你个魔蝎心思的小贱人,竟敢勾引我乐艺雅的当家小生,是何居心?”
丹宏与吕皓风都被岳曼采的突然临到吓了一跳。但吕皓风毕竟早就历经世面,旋即沉定下来,反唇相讥道:“乖乖,我看你是醋坛子打翻了,被酸得失去了理智,才说出这番没头脑的话吧?什么叫勾引?这明明就叫作喜欢,叫作两情相悦,懂不?傻大妞。”
“我呸!两情相悦?喜欢?我看你是对玉松早就是色心难掩,恨不能早早就据为己有吧?再说玉松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曼采厉声说道。
“要没有喜欢和两情相悦我俩怎会搂抱在一起互相亲昵温存呢?玉松他怎么就没有跟你亲昵温存呢?自己吃不到就心里发酸,什么人呢……?”皓风矜傲地说道。
这话猛然就将曼采激怒了,她横眉立目,面色涨红,冲上来一把夺过丹宏,二话不说,搂住他便疯狂地吻起他的嘴唇来。丹宏想挣开孰料却被她抱得死死的,紧紧的,全然动弹不得。
吕皓风见状大怒,心想我的人你也敢生生抢去,我岂能容你?便冲过来与岳曼采扭打在一起。丹宏见状,只得赶紧拉开二人,从中相劝。并斥责了曼采的无礼。曼采一听气得眼泪猛然夺眶,狠狠地甩了丹宏一个耳光,哭着扭头跑了。丹宏只得向吕皓风连陪不是,旋即匆匆告辞,转身就去追岳曼采。
岳曼采是乐艺雅当家胡恭谦的侄女,与胡今悦是表姊妹关系,小今悦好几岁,然而心里却并不把她当姐姐看。两人素来是有些间隙和隔阂的,互相看对方有些不上眼。在岳曼采眼中,胡今悦是个有些自高自大,矜冷倨傲,故作深沉又矫柔造作的人,仗着她是当家的千斤,总是对戏团的其它普罗大众成员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先自就跟大家拉开距离和隔膜,除了工作上的生计式合作,下来之后再无贴心的交往和打成一片,似乎总要显出她的层次要高出大家伙一截来,以致令大家见了她不免就先自在心里畏惧三分,不敢言语了。戏团之中,她只与丹宏谈得来,常常谈得眉飞色舞,开怀大笑,双方玩笑开得妙语连珠之时竟然有一些互相拍打抓捏得不分彼此了。曼采看在眼里,嗔在心中。因此便时常有事无事地借故叫走丹宏。
丹宏心里虽然也喜欢曼采的心直口快,爽朗义气,但对她还是没有对今悦那样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微妙的迷恋感觉,这大概就是一种内在里心灵感应的相通与价值观念相似的某种东西吧,因此双方谈话聊天与举手投足之间都相当有一种莫名的心有灵犀的默契,而且因为看法相似,谈起话来往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收不住口,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就过去了,让人总是遗憾那时间跑得太快。
今悦虽然也知道丹宏喜欢自己,而父亲也满意丹宏,但她总觉得丹宏年龄太小,毕竟还是太过纯真幼雅,不够成熟老练和精于世故,并不符合自己心中对另一半的期待和希翼。毕竟自己是乐艺雅戏团未来的接班人,要是靠着丹宏那般真率直接,稚气满满,今后怎么与这碧京城里的各路达官贵胄,权家势力们合作和打交道呢?加之她并不乏那些权贵阔势的子弟们的追求,自然也就未将丹宏列为自己今后以身相许,终身依靠的对象,也就只在心里把他视作弟弟一般。
曼采与今悦的情形恰好相反,她是将丹宏列为自己可以以身相许,终生依靠的对象的,但又隐隐感觉到了自己有些配不上丹宏,同他在内心深处似乎隔着一些距离,因此心中既对他喜欢又有些自卑和不自信,但她是绝不会把这种内心深处的不自信表现出来的,反而有时也要在丹宏的面前故意摆出一种倨傲矜冷的姿态来,或者直接用一种有些霸道和蛮横的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自卑与不自信。丹宏知她是故作的,也就只当她是一种变相的撒娇,而从未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