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禁不以为忤,反倒饶有兴趣地抬眼看着他:“你野心倒不小,想以一人之力,于斥鬼门下保住渭水?”他低下头,勾起唇边,“这倒像是我容家的儿子一贯作风。”
容迟愣了一下,语气中满是冷嘲不屑:“平昌王爷好气度。”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气我们不管不问渭水百姓的死活。”容云禁淡淡地看着他,“身为上位者,要顾全天下大局,便顾不得眼下许多小节。众生令之主动摇江山,不可留。”
容迟看着他:“看得见的东西你们不屑顾,看不到的东西,你们难道以为顾得了吗?”他深深地望向容云禁,泛起一层又一层酸楚,神色虽然极力抑制却仍旧有些失控,“十年前你顾不得母亲与大哥的性命,难道如今,今后,我能信任父亲,保得住容家,保得住我吗?”
容云禁镇定开口:“滚出去。”
容迟没有纠缠,干脆利落转身离去。
容云禁忽然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冷笑像是一道咒令,瞬间就凝固住了容迟正在迈动的腿,他皱起眉,转身看着容云禁。
容云禁背对着他:“我的确是没保住你母亲。”他转过脸,盯着容迟的脸庞,少年的眉目飞扬,棱角分明,好看的不像是凡世之人。
容云禁看着他的脸有些微微失神,却还是淡笑道,“可你大哥,曾是容家的骄傲。哪怕是当今以贤德之名美誉天下的太子,还是清正高雅公子楷模的苏忌也难望其项背的容家世子。他为什么死了,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容迟没有说话。
容云禁依旧凝望着他:“他可比我们都聪明。知道活着才是人世间最难的事,知道只要活着,人就得听话。”
容迟离开的时候表情冷淡,仿佛全部感官已经干涸。歇阳府的下人看到他纷纷闪避下跪,如遇瘟神。
他忽然勾起嘴角笑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倒忘了我这名声,是救我于水火的一剂猛药了。”
与此同时的渭水另一角,姜家用以欢迎苏忌的家宴办在前院的如云厅,地方宽阔,又是先夫人在时一手打点的装饰格局。不会失了分寸气派。
为了显示前些日子的高氏灭门没能给将军府留下一丝阴霾,也为着安定人心,将军的意思,这场宴席自然要办的热闹,丝竹管弦这些一贯不用的器乐也一应俱全。姜家甚少承办什么宴席,将军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家中也没有主母操持,只有一位侧夫人文氏主持。文侧夫人之前出身卑微,只是勉力而为,这场家宴也只能算是不失礼罢了,渭水众家大多忌惮姜家的战功,也算明白将军府的苦处,暗中交换个眼色便也罢了,不至于刻薄嘲讽,让将军下不来台。
姜翊坐在自己歇云阁内,第四次伸手去够桌上的糕饼,被婢女雀雀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手。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有些委屈地抱着手,不满地看向雀雀。
“实在是大小姐不能再贪吃了,昨夜晚膳吃了福字瓜烧里脊,三鲜肥鸡和一大碗熬得浓浓的鲫鱼汤了,今日早膳吃了一大碟白糖油糕,等下还有席面,再吃……”雀雀说话虽然细声细气,却是不容商榷的语气,“苏公子可不敢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