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是我们是从亓城来的,姓姚,烦您通报一声。”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被冻得红凉的手伸进袖间,握出一把碎银,递进门房温暖的手中。
门房轻掂了手中握住的细银,笑得比先前由衷了些许。
“您稍等!”门房说完便轻掩住大门,径自去了。
不久,
“是梓兰吗?快快进来,都这么晚了。”还未见人,沈棕清浑厚的声音已经传至门边,他跨步走到门口,远远的就伸出手将门前的母子迎进院中,又拿下了梓兰挂在肩头的包袱,顺手给了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快送到客房去,让丫头把客房好生收拾,速速把房内的暖炉罩上。”言罢,他微笑地迎着梓兰母子走进正厅。
“敬柏兄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应该早些来,不必等到这时候,到了这里就不必居心,把这当做自己家一样,安心住着。”沈棕清独坐在厅门正面的黑漆木椅上,两旁有四张空椅,梓兰浅坐于左边的第一张椅子上,身旁立着她年幼的儿子,听到沈棕清说出“敬柏”两字,她又呜~呜地拭起泪来。
沈棕清叹了口气,细细地打量着幼儿,只见他一双乌眼炯炯地闪着光亮,被冷风吹出的彤红印在他稚嫩白皙的小脸上,耳后一根粗辫,亮黑似漆,脚蹬一双厚底黑鞋,挺着直腰垂手站立。
“霁安,到我这里来。”幼儿一听,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后快步走至沈棕清的面前,垂首鞠了个躬“您一定就是我父亲常常说起的沈伯伯了。”沈棕清微正身子“你父亲是怎么说我的?”
“父亲说您本事非常,是京安城里有名的药商。”
“哈哈哈……”闻后,沈棕清长笑不止。谈笑间他又细细忖度着姚霁安,细品他的气质,七分承父,三分似母。
复又望着梓兰道:“当日若没有他姚敬柏,就不会有我沈棕清的今天,梓兰你放心,从今往后,姚敬柏的儿子就是我沈棕清的儿子,我一定不辜负敬柏兄的在天之灵。”
“梓兰,真的是你吗?”沈棕清的话未落下,姨娘已一脚跨进了厅门,身后跟着怀抱玉雪的奶娘,她笑盈盈地上前握住梓兰的手,“真是没有想到,当日别后我们还会再见。”
“是啊!予梅,好像昨天才告的别,转眼间,霁安都四岁了。”
姨娘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姚霁安,不禁又喜又悲,喜的是姚霁安长势很好,且自己时隔多年重又见到了母子二人,悲的是见到姚霁安,她想起了自己那和霁安同龄却已夭折的孩子。
“霁安,快叫沈伯母啊!”梓兰叫住正呆望着予梅的姚霁安,而予梅则一把拉过姚霁安来,蹲下身子,“好孩子,叫我姨娘就成了。”
“姨娘好!”姚霁安这一唤,大家都笑了,但只有予梅笑的很不是滋味。
孙予梅拿起腰间的烟青色手绢,拭了拭眼稍的泪,双手拉着姚霁安,唤过抱着玉雪的奶娘,从奶娘怀中接过玉雪,笑着说:“霁安,快来看看小妹妹。”
梓兰听言,回过头看了看危坐在正座上的沈棕清,沈棕清轻叹口气,而后长笑,未说一语。
姚霁安走过来,站在予梅的身后,她怀里,刚刚吃饱的沈玉雪,正闪着灵灵的大眼,四处张望,微翘的双睫一闪一闪地在粉色的肉脸上跳跃,姚霁安看着她,她也看着姚霁安,两双清澈的眸,就这样淡淡地望着,殊不知多年以后,他们再相望时,眸中的一切都还是这般淡淡的,突然,沈玉雪咯吱一笑,桃瓣似的小唇上还飘着甜甜的乳香,幼小的姚霁安不知道眼前这个更幼小的沈玉雪为何而笑,就只是跟着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