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扶晚放了盐重新盖上锅,转过身左手握着他肩膀,右手抬起理了理他的头发。
“我买了叫花鸡放在桌上,帮我拿过来吧。我热一下。”
她笑的很淡,柳铭宿的摸眸色一时间隐约浮现牢愁,微微颔首。
变了就是变了,无论彼此多么心翼翼努力的维护着,窜了味的关系回不到从前。
祭扶晚谨慎着一言一行,仅仅只为不触碰柳铭宿的伤痛。
然而鸦片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横亘在二饶心间,隔开一段心知肚明的距离。
冯楚端了一碗甜汤走进书房,不见章呈粤人影,书桌上纸张书本乱成一团,冯楚将甜汤放在桌上,绕到另一边收拾起来。
冯楚捡起桌角下压着的纸,站起身时手肘不经意碰到桌沿上的一本词典,厚厚的词典掉落在地面上发出粗重响声。
冯楚捡起词典的手僵在书壳上,目光一滞,书里半露的照片被她直接抽出,照片上的女子浓妆艳抹,旗袍妖娆,纤细嫩白的手抱着琵琶坐在屏风前,惆怅的眉眼仿佛可让人看着照片感受到女子咿呀弹唱出的哀婉凄凉。
冯楚拾起词典翻开,呼啦啦一叠照片顺着她刺痛的视线纷纷掉在桌上。
照片里的面孔皆来自同一个人。
冯楚只觉后背酸痛,心里泛出一阵阵的涩,一阵比一阵浓烈。硬生生盯着照片出神很久,直到眼角悄然落下一滴泪,她才意识到把照片一一收起重新夹在词典里。
她忘记之前照片夹的位置、页数,越发心酸懊悔,不该轻易翻动他的东西。
章呈粤是个心思细腻精明的人,她不想让他把自己认为成那种喜好窥探隐私的神经质女人。
他一向讨厌别人窥探他的隐私插手他的事情。
冯楚眉头紧紧揪在一起,看着词典一阵无力。
章呈粤在花园里跟手下谈完帮派里的事情回来,进了书房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翘起嘴角。
“楚儿。”章呈粤朝她走近。
冯楚急忙合上词典放在一边,伸手拿起手边叠好的纸张,欲盖弥彰的叠窿:“原本是给你送汤的,见桌子上有点乱,就自作主张替你收拾了,”
到这里她蓦的停下,抬眼看他,迟疑道:“你不会怪我吧?”
章呈粤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余光瞥见那本词典,又见她这般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头一动上前将她抱住。
“不会。”他轻轻的,感觉到怀里女饶僵直,便又道,“怎么还有面对丈夫时跟个木头似的妻子?”
章呈粤的语气很温柔,轻松。冯楚一下放松不,忐忑开口:“对不起,我擅自动了你的词典。”
章呈粤的手放在她后脑勺上温柔的摩挲:“没事,一本词典而已。”
冯楚惊讶,嘴唇几次翕动,终于发出声音:“你不生气吗?”
章呈粤答:“你尚宽容待我,我有什么生气的资格呢?”
章呈粤松开她,揽着她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蹲在她两膝前将脑袋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我听见我儿子在喊爸爸。”
章呈粤欣喜的面容使冯楚跟着高兴起来,冯楚觉得好笑,便笑着问:“你又怎知是男是女,才八个月就会叫爹,莫不是我这肚子里怀的是个奇才?”
冯楚看出章呈粤实打实的宠爱她肚子里的孩子。
还未出生,当爹的整日操心孩子的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玩意儿,男孩儿女孩儿的东西买了一大堆,在外碰到新奇的东西或者西洋玩意儿不问价钱就往家里带。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章呈粤的孩子肯定是极其优秀的。”章呈粤握着她的双手,笑着看她,“辛苦你了。”
冯楚身体本就虚容易生病,怀孩子的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从不跟他哭诉,每还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对章呈粤生活上的事情她总要亲力亲为,不让下人动手。章呈粤都看在眼里,她一直默默地做他身后的女人,不求回报豪无埋怨。
他的孩子还有两个月就可以来到世上,章呈粤想,自己也应该放下过去,好好珍惜眼前眉目温婉的女人。
当初将计就计放走祭扶晚与柳铭宿,原以为借着柳铭宿的烟瘾,她一定会主动回来求他。
却没料到柳铭宿烟瘾发作后就离开了祭扶晚,祭扶晚竟吃的了苦拮据平静的过了半年。
半年里章呈粤对祭扶晚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甚至亲眼看过她在鞋厂被老板破口大骂到面红耳赤,回家买菜付钱时少了两分钱的窘迫。他也从派去的人那里听来不少关于她生活困苦艰难的消息。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回来找他。
而最近她与柳铭宿又重新走到一起。
章呈粤起身拥冯楚入怀,手指不时抚弄她的后颈。
是时候放下恩怨了。他想。
冯楚感觉到章呈粤突然的沉默与恻然,心里一紧关切的问:“怎么了?”
章呈粤沉默半晌,忽而扬起一丝彻底轻松的弧度,他低头捧起冯楚的脸,:“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后,我们一家去上海玩一玩吧。”
冯楚受宠若惊,只楞在那里直直的看他。
章呈粤笑了,看来是以前忽略了她的可爱:“你不是过很喜欢上海吗?”
冯楚更加迷糊起来,章呈粤叹一口气在她额上一吻,然后继续抱着她:“等以后商会的事情弄完后,钱挣的差不多时我们就把家搬去上海,我再陪你看尽夜上海的灯火通明繁华似锦。”
冯楚虽然还不明白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但总算遂帘初普寺前九十九个阶梯,九十九个叩首,虔诚许下有朝一日山水变,但愿两乡变一乡的心愿。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流不停,止不住。
她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头深深埋入他的怀抱里,感受他的气息。
然后她止不住内心雀跃,低头娇羞,轻声回应一个字
“嗯。”
祭扶晚设想过柳铭宿发现自己弹琵琶的样子,但现实来的激烈混乱到她张皇失措。
“如若不是我知道了,你还要为我做到何种地步?”柳铭宿穿过观众直达最前面,冲到台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扭曲着面容神色痛苦而自责。
祭扶晚甩开柳铭宿的手,:“你先回去,容我晚上再来解释。”拿起掉落的琵琶向台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重新坐回椅子上给了柳铭宿一个眼神,然后开始继续弹唱。
她希望柳铭宿能理解,起码不要弄得当众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