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先生之前与他说的什么乡人用名声威胁世家子弟讹诈银两,楚烨扯了扯嘴角,可去他的吧,他现在本就为先生担忧不已,这个当口若是真有人以为他是什么出来历练的大家子弟还胆敢躺倒在他的马蹄前,他一定什么也不会做,直接让马蹄踩着他过去便是。
万幸伴随左右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带刀亲卫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汉子,是骁骑营中以一当百的精锐,浑身血气到底镇住了那些地痞,摇晃着的人终究没敢走到他面前来。楚烨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先生的小院门口,“吁”地一声喝住了自己的马。
希芸早就等在了院前,见楚烨勒住了马,便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来,接过了他怀中满身鲜血的温庭湛。对上楚烨惊讶的神情,她还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下:“将军命我和暗五去寻程昱不过是为留好退路,但将军在此,我们定是一步不退的。其他事务,暗五和程昱在足以。”
“都这么多年了,公子的性子还是那样的倔。向来只考虑他人,分毫不想自己,倒真是一点没变。”她一面感慨着,一面小心地将温庭湛抱入卧房中安顿妥当,又取来了帕子和温水,细细替他净了面,“你是公子的弟子,平素也要多劝着他些,莫让他伤了根骨。”
希芸说话的语调温婉柔和,眸中的威胁之意却是一闪而过。到底是女子,希芸对情感之事向来看得清楚,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楚烨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暴露得七七八八。短短的几句话里,她一边暗示着温庭湛只会委屈自己的性格打消了楚烨直接告白的念头,一边又郑重警告了楚烨他的身份,他是他的弟子。
“天地君亲师”,师长的位置仅排在父母之后,是现在的他所不能僭越的存在,若是真有些什么,依照先生的性子,也一定会用自己将他摘出去。但他绝不会,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先生为此背负恶名。楚烨垂眸,掩去眼中那些阴暗的占有欲,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格。
说话间,躺在床上的人低低地咳了几声,挣扎着从无边的疼痛和虚弱中醒来,他甚至没有看身边的人,只声音喑哑得吩咐道:“阿芸,你去取柄匕首来。”
“是,公子。”希芸从广袖中取出匕首,除去刀鞘后交到了温庭湛手中,她看了看温庭湛此刻的样子,到底没忍住,“公子,可需要奴婢帮您再做些什么?”
“阿芸,我与你说过,不必自称奴婢,你一早便消了贱籍,已是我副将了。”温庭湛从榻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又掐诀换上新衣,顺便化去了覆在伤口上的衣物,不过几个小小的动作,他的额上就已经冒出了冷汗,微喘了几口气,勉强缓过些神来,温庭湛便打发身边的二人先行离开,“我这里现下不必帮忙,你带着阿烨在门外候着便是了。”
身为鬼魂,这样的伤势有两种治法,一种是剐去伤口处的血肉,凭借阴气自行愈合,但这样一来,玄铁造成的伤势全数保留。塔格尼出手狠辣,即使温庭湛闪避了些许,伤口还是离致命之处不远,腹部的一刀穿透了丹田左侧,胸口的一刀扎穿了肺腑。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温庭湛只能使用原本所有内力的五成左右,而且必须时刻警惕潜伏着的暗伤。
另一种治法,则是毁去这一具阴气幻形,用五年左右的时间重新蕴养一具新的身体,但这五年内,不说是帮楚烨出谋划策或是再上战场了,连出现在人前都极为勉强。
五年时间太长了,足够很多事情发生变动,加上温庭湛并不怎么重视自己的身体,上一世的末尾就是暗伤缠身的状态,现在塔格尼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其余的人战力并没有那么强,即使五成的内力也早已足够应付了,温庭湛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向伤口挥刀。
匕首深深扎进伤口中,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鲜血飞溅,涌出的猩红色很快湿透了刚刚换上的白衣,浓郁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屋子。温庭湛咬紧牙关,将那声遏制不住的闷哼死死抵在自己的唇齿之间,颤着手从血肉模糊的破口处剐下一大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