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气热得要把大地烤化了,路边一列列行道树上仿佛聚集了成千上万只蝉,“知了知了”地喧鸣不止,好像要把一辈子劲都朝夏天吼出来。闷热的天气,没完没了的蝉鸣,又长时间不下雨,让人心中止不住烦躁。
高考倒计时的日历只剩下零零落落几页尚未撕去,人往课桌后一坐便淹没在了密密麻麻堆放着的书山卷海之中,不抬头的话连后脑勺都望不着。
安阳镇中学仁慈地放了高三学生两天假,让他们回家休整休整。等再回到学校,那就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拼杀的时候了。
温书假开始了。
夏日天长,窗外晨光熹微,昏暗的室内还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屋内的气味并不好闻,三十多平米的宿舍里住了18个男生,攒了一周的臭袜子、内衣裤,吃完忘记合上盖的酱……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块,被夏日的火力一蒸,人在屋里待久了都会喘不过气来。
秦望荣早早地醒了。自开学起,他每天都是宿舍人里起得最早的,坚持下来也习惯了。
简单洗漱完,背上轻便的行囊,秦望荣早早地出了校门。
昨天下自习的时候,廖佳儿偷偷递了张纸条给他,他还没来及说什么,廖佳儿就低着头跑了,好像跑慢了他就会吃人一样。
他打开纸条,上面是清秀绵软的钢笔字:
“我爹借了车来接我,明天一起回村好吗?早上9点,我在西校门等你。”
他捏着字条,手心的汗渐渐把蓝色的墨水晕开了。字条是从作业纸上撕下的一角,学校找小作坊批量做的作业纸既薄又脆,不一会儿就被手汗浸得皱巴巴的。
秦望荣看着路灯发了一会呆,老旧脏黑的灯泡散着黄澄澄的光,吸引了无数小飞虫,不知疲倦地盘旋飞舞。
那灯泡内壁很烫,不时有细小的飞虫落到灯上,有些直接烤化了翅膀粘在了灯泡上,有些在灯壁上弹了弹落在了地上,瞬间就被尘土掩埋了。
秦望荣捏紧拳头一路飞奔,喊住了前面正低着头独自走着的廖佳儿。
廖佳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秦望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顿时紧张了,大气不敢出地屏息等着,终于等到秦望荣追上了她,一脸汗津津地停在了她面前。
她只觉得心快得要跳出胸口了,紧张得直愣愣地看着秦望荣,又止不住地期待着什么。
“多谢你了,我没坐过车怕不习惯,明天别等我了。”
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廖佳儿只觉得自己正浸在一盆冰水里,没觉得清爽,只有一阵阵止不住的凉浸到了心里。
她低着头抠着裙子上绣的花,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一句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突然沉闷了。
秦望荣没再说什么,留下一句“天晚了,快回去吧”,便径直离开了。
……
白居易有诗云:“田家少闲月…丁壮在南岗…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正是农忙时节,水稻灌浆到了关键时刻,偏偏近来干旱无雨,穗都要被烤蔫了,只能人工补水,田里的活总也干不完,一家老少齐上阵,在灼热的天光里几乎流干了汗水。
秦望荣踩在夯实的乡间小路上,不一会儿,逼人的热气就烫得薄薄的橡胶鞋底蔫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