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大树自认为在外面大城市里见过世面,比村里这些泥腿子懂得多多了,一见夏粮收成时下了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心想这灾后哪哪都缺粮,他们竹溪村这波夏粮不就金贵了吗?
他和马带财两人是臭味相投的酒友,杨大树把他的“神算”一说,两人一拍即合,嘴上打包票地到处和人说这粮价肯定要涨,还会大涨;在村里统一运粮的那天还提前知会了亲友,没露风声地就放了老主任的鸽子,十来户人家守着一仓库夏粮,盼着粮价往高了涨再出手,好好赚上一笔。
之前因为粮站关闭的事,村里夏粮没卖出去的人家没少去杨家和马家找麻烦,前几天杨大树跑回来说找到了镇上的关系,大伙儿的粮有地儿消化了,找茬的人家方才消停了。
因还指着人家给解决粮食销路的问题,这几户人家的妇人和杨、马两家又同往常一样亲亲热热地走近了。
自打有人见到秦家那个小女儿不像之前那么呆傻傻了,不知道哪个恶毒心思,偏偏扯上了竹溪村古时候流传至今的一段乡野异事,有鼻子有眼地说那女娃娃肯定是被灾星选中附了身。村东头那个当年同样是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二傻十几年了都还呆呆的说不清话呢,这么多年了谁见到哪家的傻子会突然机灵起来?明明那小娃娃没多久前还一幅丢了魂的痴呆样子。
秦家本来就一直在村里的话题风口上,那叫夏夏的小姑娘确实又变成了一幅机灵活泼样,便招了不少村人眼。
小夏夏虽然小,可是骂她的话还是听得懂的,更不用说每每听到村人的议论都气得七窍生烟的大夏夏了。
大夏夏能够回忆起来的一些生活场景都是温暖而单纯的,从来想不到有些人能够无中生有地中伤他人至此种地步。
明明她现在还是一个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怎么什么脏水都能往她身上倒呢?
小叔,妈妈,她,好像每隔一段时间流言的主角就会换上一波,好像有什么人每天像凶鬼一样盯着她们家,不让她们家人得到一丝安宁和平静。
是因为小叔的那个坐了牢的同学吗?
自打大夏夏从自己四岁的身体中醒来后,这一个多月来她断断续续地从家人和村人的支言碎语里拼凑出了小叔之前遇到的事情,不由得对小叔又是心疼又是同情。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自己做恶还要栽赃到小叔头上,还烧掉了她家的房子,害得她和姐姐死里逃生,太公也伤得不轻。
大夏夏缩在透明的小盒子里,强迫自己不要去听那些飘过耳朵的村人们的闲言碎语。
没多久,秦家一行人就回到了家里。
一路走来,吴向东隐约听到了一些路人的小声议论,心里不由得揪了起来,对师兄一家目前的处境产生了担忧。
当年在海外漂泊之时,他孤苦无亲,甚至都不敢想像今生还有能再见到亲人的时候。
前些年因为他敏感的海外身份,尽管辗转回到了丰都,他也不好到处走动,只能用书信和登报的方式努力寻找着过往的亲友。
刚回国的时候,他也尝试着往一直照顾他的师兄孙良曾经给他留下的祖籍地址去过信,可是过了几年了都没有收到回音,其他记得清地址名姓的故人皆已去世,偌大之国,偏偏举目无亲,只余他一人茕茕孑立。
心灰意冷间,他旧年的积病又犯了,在医院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个月方出院,搬回了他回国时购下的寓所。
没想在他已经不抱希望之时,师兄和家人寻到了他的家门!
整整五十年,他和师兄整整五十年未见了!重新见到年少时待他如父如兄的师兄,两个人都老了,可是能够再遇见,已是上天怜见,他的人生便已再无遗憾。
丰都。
就在秦家一行人离开吴向东的寓所不久,邻居家的煤气罐在做饭时突然爆炸,殃及了周边多处民宅,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