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陈设简单大方,素雅洁净,空气中有着淡淡清香。
萧野犹豫道:这里是青楼?
秦晚菲坐到椅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神色揶揄,对萧野说:男人的温柔乡不是青楼是哪,你是第一次来吧。
萧野道:以前听人说起过。
秦晚菲道:都怎么说了?
萧野想起那些风流韵事,一时脸红心热,有些语塞,说不出话。
秦晚菲道:哈哈,你就是不经逗。
秦晚菲想起萧野伤口还没处理,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瓷瓶,道:过来,把手臂的伤处理一下。
萧野本想接过瓷瓶,自己敷药。
秦晚菲见萧野不动,她道:快把衣服脱了,过来坐下。
萧野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有的还在渗血,最重的是右手手臂。
药膏抹皮肤上,阵阵清凉,萧野的疼痛顿时缓解。
萧野道:今晚我睡哪?
秦晚菲道:外面有间房,现在没人,今晚你就住那儿。
秦晚菲芊芊玉手慢慢划过萧野的后背,这时听到萧野轻轻说:谢谢。
秦晚菲笑道:我兴许也是有所企图,别谢的太早。
…………
喧闹褪去,夜色如墨,吞噬着一切,黑暗中依水楼只剩模糊的剪影。
黑衣人的脚步轻快无比,高大的身体仿佛狸猫,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只有一双眼睛泛着凌厉的光芒。
最后他在一处院落停下,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拿开瓦片,向房中窥视。
“我等你很久了,你来得真慢,乔子夜。”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黑衣人悚然一惊,他迅速放下瓦片,连忙转过身体,袖中白光一吐,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已经握在手中。
即使慌乱之下,乔子夜放下瓦片,转身这两个动作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显示出了他良好的杀手素质和不凡的轻功。
不知何时屋脊上坐着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女人并不是倾国倾城,可透出一股柔软安静的气质。
黑夜中,依旧可见眉目的神色透着冷酷,正是秦晚菲。
秦晚菲道:你跟了我们一路,胆子真大。
乔子夜:胆子从小就大,娘胎里带的。
悄然退后两步,突然间,前一刻还轻轻吹拂的微风骤然停顿,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空气紧绷地令人窒息。
这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坐到我背后,这周围是怎么了,好像空气都让抽干了。
好邪!
乔子夜手执兵刃,刀尖斜指,劲力布满全身,而对面秦晚菲坐姿舒展悠然,似是神游物外。
就这样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双方谁也没有出手。
乔子夜试图抵御无穷的压力,却如风雨夜中的一叶扁舟,无力自主。
心中默想着无数的招式,可对方无穷的剑意就像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的杀气死死套牢。
无论是哪一招,都会在发出之前遭到千百倍的反噬!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沁出,顺着脸颊流下,乔子夜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秦晚菲瘦削的身影此刻在他眼里就像是绝崖一样不可攀越,令人仰之而心生畏惧。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在死亡面前最大的绝望就是自己的放弃,神佛难挡,无药可救。
乔子夜的心情暴躁起来,默默等待死亡并不是他的性格!这让他感到一阵在莫名的痛苦,继而内心的深处爆发出一道狂野奔放的力量。
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来回冲激,他的热血,他的悍勇,他的狠,他的骄傲逼迫着他从新握紧手中的兵刃,奋力一战。
乔子夜突然身体向后一仰,似要飞跌出去,忽又改变方向,往横移去,划过一丈的距离,脚尖在屋脊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
他手中的光芒急速暴涨,剑身骤然划过一个巨大的弯折,凌空带起一道极为绚丽的,宛如九天云彩的光气。
而光华背后,乔子夜身影逐渐淡去,陡然撕裂成无数的乌鸦想天空盘旋而去。
“影潜术!”秦晚菲的眼光似乎看透了凌乱的光线,迅速站起,弯腰躬身,只见精光爆闪。
她手中长剑已然离鞘,剑尖划过小半圆弧,复又轻轻向上一挑,虚空中竟洒出一团血花,伴着一阵乌鸦凄厉的叫声,倍显阴森。
秦晚菲看着如墨的夜空,轻叹一声,收剑回鞘,喃喃道:“临危不乱,绝处逢生,又审时度势,懂得进退,这一剑杀不了他,实在可惜。
哎,剑都杀不了人,真是生疏了!”紧接着,她翻身跳下了屋顶。
夜又沉静下来,等待着黎明。
………
第二日一早,邺城下起鹅毛大雪。
京城的雨,邺城的雪,都是诡异的天气。
秦晚菲所住的是一栋独立的二层阁楼。
阁楼处在一片景园的正中,一条小路连着两栋偏楼,再往东就是依水楼的主楼。
萧野刚刚洗漱完毕,就被秦晚菲叫去。
满园冰雪,萧野漫步在石径上,小心地拨开树枝,左转右绕。
秦晚菲撑着那把萧野捡到的油纸伞,站在院中,颐望着院中雪景,见萧野来了,把他拉到伞下,道:今日下雪,特别冷,你需要多加件衣服。
萧野道:天气好奇怪,邺城怎么在这时节下雪。
秦晚菲道:京城的雨和邺城的雪一样,都不正常,不过邺城雪只下一两天,京城的雨却永远都停不了了。
萧野道:这是为何?
秦晚菲道:你爹那个级别的高手,只要动手,对于周边环境几乎是毁灭性的。
京城现在仍然完好无损,那是因为你爹和谢澜庭都将丹力运用到极致,丝毫没有外泄,只是后来两人都已身受重伤,才打塌半个皇城。
可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不会因为收敛就没有破坏性
暴雨不断就是证明,京城看似毫无波澜,其实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以后的京城将人畜不活,寸草不生。
萧野惊道:这么严重。那京城的近百万人怎么办?
秦晚菲道:那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
秦晚菲看萧野欲言又止,眼睛盯着他,道:想来道别?
萧野点了点头,秦晚菲道:你知道去哪吗?
萧野道:不知道,不过我会一直向西走。
秦晚菲道:向西你便能活下来?
萧野摇头道:不知道。
秦晚菲道:你还记得昨日与你说的话?
萧野道:记得,你说你是来做我老师的。
秦晚菲道:但是你却不相信我。
萧野道:父亲已经殒命京城,我没办法验证你的话。
秦晚菲道:除了相信我,你能选择的路不多了。
萧野道:没事。我让萧叔为我开蒙,为的就是逃亡路上不是个累赘,如今无牵无挂,走到哪儿算哪儿。
秦晚菲心想:这孩子真如他父亲一般坚持和固执,萧云忘若是不应战,天下也无人能够杀他。
不过萧野要是另一种性格,也就不像萧云忘的儿子了。
秦晚菲指了指手中的伞,道:你可知知道你为何会捡到这把伞?
萧野道:你说你丢在了渡船上,被我恰好看到了而已。
秦晚菲摇头道:这伞是我随身携带的物品,怎会丢掉。
萧野道:我不知道。
秦晚菲道:因为这是我送给你的拜师礼。
秦晚菲见萧野没有说话,道:看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先看看礼物,在决定拜师的事情。
那伞面慢慢发出丝丝毫光,掉落在萧野肩头。
两人一起抬头,油纸伞的伞面上有着点点雪花飘落的痕迹。
那毫光渐渐连成一片,将两人包裹起来,接着,两人消失在庭院中。
…………
萧野觉得一阵气机蔓延,周遭环境变化,让萧野如遁梦中。
阁楼树林渐渐被光华笼罩,消失,又显现出不同的山岭河流。
他们来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两人身旁那把油纸扇飘在空中。萧野茫然四顾,道:这是哪里?
秦晚菲道:小世界:伞灵。
萧野道:以前听爹说过,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离依水楼有多远?
秦晚菲道:咫尺天涯。可以说我们现在就在依水楼,若是找不到入口,永远也到不了这里。
相传天地万物形成时,无数空间游离于中土世界的边缘。
这些空间碎片极其的不稳定,也非常危险,常人只要踏入,必定神销魂散。
其中有一些空间在岁月里逐渐稳定下来。
许多修行宗师远赴世界的边缘,将这些稳定空间与神器结合,形成与中土世界完全不同的小世界。
他们深身处一道山峦之下,翡翠也似的山峦青碧发亮,树林之中一道小溪流下,溪水清澈见底,有如镜子。
萧野极目眺望,远处山川,连绵起伏,道:这里好大。
秦晚菲道:小世界没有人,但还有其他生灵。此处是我用结界隔出一片地方,结界之外,凶险无比,越远越危险。
萧野道:你带我到这里是什么用意?
秦晚菲道:小孩子时时都是疑心,小心未老先衰。
在依水楼每日客来客往,人多眼杂,你的身份容易暴露,还有你的内伤还需要调养,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里除了我,谁也进不来。
萧野从小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整天就是读书写字,闲暇时光也不出去玩,而是在家看画本。
阳光明媚的天气,他会躺在庭院的草地上晒太阳,用两片树叶轻轻盖在眼睛上。
也不睡觉,就这样静静地呆上一下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有时会去书馆听书,到戏院看戏,坐在台下安静地听着,看着别人的故事。
萧野脑中幻想过只有自己的世界,那里风景优美,山川秀丽,奇珍异兽遍地。
每日兴致盎然就像一只小兽般在丛林奔跑,累了就在树枝上休息,望着天空发呆。
看白云飘过,看日升日落。
天地无边无际,自己可以像狼一样到处探险,也可以像土拨鼠那样把自己埋在地下。
萧野道:这么大的地方都是你一个人的,我看南面是平原,要是开垦荒地,用来种粮食,你绝对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秦晚菲笑道:灵气聚集之地用来种粮食,真是太浪费了。
萧野笑道:我喜欢这个地方。
秦晚菲道:你呆在这里也不能整日无所事事,萧山为你开蒙,你就是修行中人。
秦晚菲转过身,引着萧野向前走,沐着清澈的阳光,渡过河溪,沿山麓向南的支脉全速飞掠。
过了一片枫树林,只见林木深茂,地势如台阶,水潭依山势,潭水漫溢,瀑布高低飞流相连,水声鸣鸣。
前方亮光微露,两人再行数步,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座竹屋,周围几片水田围聚,背后几株芭蕉树。
萧野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处所在,走上前去,只见房门大开。
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方石榻,一张木案,西橱放置很多发黄古籍,东窗挂一张焦尾古琴,清风掠过琴弦,韵声幽幽,几疑天籁。
萧野道:好漂亮的住处。
秦晚菲道:书架上的书是我收藏的修行典籍,你在这里的时间自己慢慢摸索,你不是我弟子,我不能带你修行。
秦晚菲想起一件事儿,道:小灰也在伞灵世界里,兴许你还能碰见它。
小灰?萧野疑惑道。
秦晚菲道:就是那头毛驴。
萧野先前也奇怪毛驴为何到了邺城就不见了,原来是在伞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