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既然已是一家人,你看……还是让俺进屋一起……”
睡觉吧!
潘伊怜心下好笑,但仍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大郎,你我二人非亲非故,若是贸然住在一起,岂不会令他人——”
武大郎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拳头,打断了她的话。
“娘,娘子说哪里话……娘子岂非是前些日子受伤过重,却不是忘了?你家钱老爷一纸文书,将你嫁与你俺,结,结成了夫妻,你我二人已结为夫妻,晚,晚上……自然要同住一个屋子里头”
武大郎的脸从耳朵尖开始渐渐地紫胀起来。
“若你不成了俺家婆娘,俺,俺哪会管你的死活,还给你喊来大夫诊治,花了多少银两,才将你从鬼门关一头扯了回来,可你不念着俺的好,倒将俺往屋外头赶,你,你,你”
三声“你”之后,后面那句“狼心狗肺的婆娘”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听见一道状似无奈的幽幽叹气。
“哎,罢了……”
她她她,她同意了?
他仰起头,心底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带着羞涩和惊讶的表情瞥了潘伊怜一眼。
却见眼前娇俏的小女人,正在用一种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直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然后沉重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进屋的眼神后,径直往屋内走去。
他他他,惹娘子不高兴了?到底是该进,还不是该进呢?进去后会不会被娘子踹下床去啊?
武大郎踌躇不定地站在原地,却听见了那道幽幽的,带着一丝柔媚的声音从屋里面传了出来。
“大郎,念你曾为我找来了大夫相看,你也算是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有些事情,倘若仍是隐瞒着你,倒教我心里有愧,心神不安了。”
那声音软软地叹了下,接着道:
“你且进来,我与你慢慢理会”
潘伊怜侧身坐在一条板凳上,她神色怆然地扫了站在身后,手脚不知该放哪的武大郎。她正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大郎,你却仍是不知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吗?!”
啪嗒,啪嗒。
武大郎胳膊肘里夹带的被褥,夜壶掉到了地上。
潘伊怜紧紧闭上了眼睛,但那长长的眼睫毛却不停地抖动着,
暗中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想要爆笑的冲动。
某某某,你要大难临头了哇!
这句话的威力她早就想试试了。
每次见到三国演义里面前来充当说客的谋士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有哪个倒霉主公要被套路了。
只见那谋士一脸悲伤,或者一脸严肃地捋着胡须,抛出一句:
“主公,你要大难临头了!”
若是看对方心存疑虑,坚持不信,便再抛出一句:
“哎,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然后就是一番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有理有据,但实际通通都是狗屁的道理。
对方要是智商不够用,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带到沟里去了,开始有所动摇:“啊……君之一席话虽然闻所未闻,但似乎也不无道理……”
这个时候谋士再趁机添一把火,再比比一通。
最终主公就会出现诸如“啊!听兄一言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先生救我!”之类的反应了。
每每让她看到三国演绎里的吕布被坑的替人数钱,他自己却还在感慨万千地吟上一句“啊!听仁兄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的表情,她就笑的喷饭。
武大郎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原地,良久,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俺,俺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实情,也从不惹是生非,娘子……娘子何故吓俺”
潘伊怜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大郎你是个敦厚老实的汉子,我虽是与你相识不久,但这一点我却是从未看错。要是谁敢说大郎你是个专做歹事的无耻之徒,我第一个冲出来跟他拼命”
武大郎拼命点头,隐隐有些激动。
“还是,还是娘子最了解俺!”
顿了顿,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为,为啥俺会,会……大难临头?”
潘伊怜给了他一个悲伤的眼神。
“大郎你却是被歹人蒙在了鼓里。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