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伊怜给了他一个悲伤的眼神。
“大郎你却是被歹人蒙在了鼓里。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
“我且问你,那钱大户,是清河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你却是一个卖炊饼的街巷挑货郎,与你即非亲也非故,为何会突然好心地倒赔了嫁奁,为你做媒主婚?”
“这……这……”
武大郎曾经也是想不通这件事。
为何那从未有过来往的钱大户会突然派一个管家敲开他的家门,也不曾询问过他是否同意,便扔下了一纸婚嫁文书,一个小嫁奁箱子,还有一顶装了人的花轿。
“这不是我家老爷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着实可怜嘛!”
钱大户管家的脸上似笑非笑。
“武大啊,不是我家老爷特地关照你,你瞧瞧你这条件,不要说清河县里,就算是去别处,你也难娶上媳妇啊,更别说还是这么俏的小娘们呢!”
“实话跟你讲,这小娘们虽是我家老爷的心头爱,但却是个小倔脾气,非要老爷抬举她成正室。可我家老爷也是有婆娘的人了,只得依了她,放她出来,嫁给外人做大房。”
“昨日得知喜事,高兴的贪了几杯酒,就醉到了现在。反正这婚嫁文书也写了,门也过了,已经算是你屋里头的婆娘了,你等她醒了过来,再找个良辰吉日,把房圆了”
“常言道,夫为妇纲,这灶上灶下的事,她哪有把自家爷们往床下推,忤逆自家爷们的道理?”
“要是你拗不过她,这倒也不难办。你就去药铺买一种蒙汗药,再备上催情药物,趁着她不备放在饭菜里,过不了多时,她就会任你摆布做成了好事。到了那时圆了房,成了你的人,你还担心以后不会跟着你死心塌地……”
当时他听得稀里糊涂的,也没搞明白。
既然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他平白无故地白得了一个俏婆娘,也就没有往深处多想了。
潘伊怜继续循循诱导。
“我知道你自是想不通这一点,那我再问你,我被送过来的时候,是何模样?”
“是……是……”
快要不行了……
武大郎想起那天的夜晚,还有第二天她突然坐了起来‘诈尸’的情景,仍是觉得心头有些冒凉气。
“其实……”潘伊怜悲痛欲绝地说,“那钱大户先头为了逼迫我屈从他做成好事,便将我打个半死,又饿了七天七夜……他已经知道我快不行了,以为把我害死了。”
武大郎倒抽一口气。
“什么?!”
“若是被人知晓我死在了他的宅院里头,人命官司铁定是吃定了”
潘伊怜望向了武大郎的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所以”
“他为了找一个替死鬼,这才假意给了你一纸婚娶文书,将那具身体……抬给了你”
武大郎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
“但此事到了这里便真的算完了吗?”
完了吗……完了吗……
她的空灵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倘若按照钱大户所料,大郎家里不出几日便传出丧事,到了那个时候,他便会纠结家仆找上门来,一口咬定你‘罔顾他人好意,竟肆意虐待新婚妻子致死’,然后再把你扭送到官府治罪。”
“而钱大户先头肯定已贿赂了县令,这顶黑锅你却是要背定了”
武大郎心有余悸地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还好……娘子缓过来了,否则俺岂不是稀里糊涂地替人背了这场人命官司?】
但还未等他喘匀这口气,就听见另外一句令他更加心惊胆战的话。
“你以为我侥幸闯过了阎王爷那关,逃过了生死劫,这事就会就此了结么?”
潘伊怜同情而又悲愤地摇了摇头。
“大郎啊大郎,那钱大户若是知晓我未死,又怎么会就此善罢甘休,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和一箱子首饰白白送给了你?”
“既然那钱大户为你主婚是假,找你当替死鬼才是真,那他接下来将会要对你做什么呢?”
“当然是去官府告你强娶民女之罪啊!”
“啥?!判,判刑?”武大郎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嘴角喷出些许的吐沫,“可俺,可娘子你是钱大户抬过来的,可不是俺,俺主动要求他将自家丫鬟嫁给俺,俺也听了他的话,从清河县搬到了阳谷县。而且你我既然已成了夫妻,官府怎地,怎地还会因为这个治了俺,俺个罪名?”
“你我二人之间的婚姻,原本就是无效的!”
潘伊怜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这句话就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了武大郎一记,抽的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但凡为人主媒,需有两家亲人做主下两次聘书。一次是草帖子,一次是细帖子。男家,女家各持一份,上面写明家中三代的姓氏和田产”
“嫁娶之事需两家合议,俱要写清主婚人为家中何位尊长”
“我且问你,两份聘书,你有无见过?”
……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