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笑着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一片青天,正中是个明晃晃的大太阳,耀眼的阳光很快刺痛我的双眼,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他决计不会承认陈贵妃害我小产之事,即便这事并不是他授意陈贵妃去做的,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向来是一个口蜜腹剑的笑面虎,脸上有几分风流慨然,手中便有成倍的狠戾杀意,害我小产不过是他对苏家恩威并施的一点手腕罢了。
我早该知道,就连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都能被他利用到毫无可用之处时果决地当做弃子扔掉,更何况是我这个损友?
“三殿下,我真后悔当初在白梧城时救了你的命……”我眼前早已被泪水氤氲得模糊了,我抬手用袖子抹掉了满脸的泪,“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必不会救你。”
“施梨,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乍听得白梧城三个字,三狐狸脸色登时变了,只见他化掌为爪,直奔我的面门而来。我知道他这一下必是动了杀心,只是他当真敢在这众目睽睽的长安街之上取了我的小命?
纵然我是个疯子,他却不是。
楼安曾警告过我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以我的那点算力自是比不过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野心家们,明争暗斗我都不会是对手,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身不由己地被卷进巨大的权利漩涡中。
我知道三狐狸必然是这些野心家的个中翘楚,可即便是他也必然想不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心求死,非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因为和袁汐雨的预谋已久不同,我此刻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时兴起。
以往我受尽束缚,也从没想过这么疯狂的计划,因为我顾念苏家,顾念苏垣城,不愿他们受我牵连。但是今日,就在我看见三狐狸的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有些冲动确乎是无法被理智所约束的。
我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心中嗜血的本能跃跃欲试。倘若今天我真能以我一介微命,和他同归于尽,算不算一己之力冲破那个看不见的漩涡,让所有人都棋差一招。
就在三狐狸的手离我的喉咙只有不足两寸的时候,忽然一道极大的力道先他一步袭向我的上腹,我的身子登时就被撞得向后飞去,重重落在酒肆的屋顶上,险些将那屋顶砸出个洞来,乱瓦四处飞溅,不少都砸到了楼下凑热闹的人。
“都在这看什么呢?要不要命了!快走!”
我向下扫了一眼,来了一队府衙的衙役,驱散了凑热闹的行人。
方才那一击痛得我整个身子都木了,此时回了神忽然感到口中一片腥甜,胸中似乎有股热潮向上涌出,我顿时忍不住低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我抬手搭在眉上替自己遮了些光,适应了眼前的眩晕之后我只看见苏垣城手中那把我送给他的折扇被三狐狸紧紧的攥在掌心,好像攥着我的脖子,顷刻间那竹骨的扇子便被他催动内力化为了齑粉,残存的半副扇骨被他挥袖甩在了地上。
这柄扇子止住了三狐狸继续进攻的态势,我强撑着站起来向他们二人走去。苏垣城回头瞥见我浑身的狼狈,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我只听见他沉声说,“跪下,向三皇子赔罪。”
“苏垣城,你让我向他赔罪?”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别开生面的好笑段子,笑得前仰后合,牵动了腹部的伤处,又忍不住俯身吐了一大口血,苏垣城下手可真够狠的,我擦掉唇边的血,抬手指着三狐狸对苏垣城说,“苏垣城你明知是他……”
话还没说完,苏垣城抬腿便踢在了我的膝弯,我向前一扑,重重跪倒在三狐狸面前,下巴磕在瓦片上似乎被划了道深深的血口。
只听得苏垣城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情绪地从我头顶落下来,“我再说最后一遍,向三殿下赔罪。”
我精疲力竭地趴在瓦片上,伸长了手去够那半副残存的扇骨,又将它紧紧地贴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