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观察了一番,王顸似乎终于明白,那二十个黑衣人,极有可能在这深山老林里司职伐薪烧炭。这也是因为,自打上了这道坡,王顸总能闻到松木燃烧的味道。每年冬天,江陵城里,街头总能见到木炭铺子门前试烧的陶火盆。据说,家家在冬天都离不了的木炭,多是从信陵郡的山中用船从沮水河上转运而来。特别是专供王府的木炭,皆是精选上等松木,专由军户人家监工烧制。
偶有风吹过,还是有些冷。一想到江陵的冬天,王顸身上心里自是更觉得冷。抬头看天,只有窄窄的一线,山道两边的大树枝桠一动不动,凝固了一般,也不见有鸟儿驻足。陈儿洒垂头丧气地踢踏着脚向前挪动,像是饿得走不动了,说:“耶娘不疼老子不爱的地儿,怎么就走不到头了呢?这要是迷了路,饿都给饿死了!”
杜牧耕紧锁眉头,四下里寻摸,又一言不发。他十分在意远处的山峦走势,大概是想以此判断方向是否正确,有时还会从怀中掏出那张行军图来辨认一番。眼下已经让人无法想象,在此之前,他会是一个青灯黄卷相伴的和尚。如今,更让人不大容易理解的是在这荒野之地,他如何就能无师自通地拥有这般按图行进的本领?
脚下的这一段道路,平整而缓和,道旁的松柏也因为这山间洼地,规避了从北面吹来的寒流而显得格外苍翠。王顸实在没有想到,这北国地界与江陵相距千里,却原来也是这般水气淋漓。越往前走,山势越险,松木烟火的味道也越强烈,扑面而来的空气让王顸感觉格外湿润,不过,却又丝毫没有一点寒意。
山中气息如此变化多端,王顸的心情却变得急躁起来,脚步也就越来越快,似是不知劳累。那一队黑衣人在前面拐了一道弯,又直直地朝着西南方向走,杜牧耕“唉”了一声,说:“再走下去,我这行军图也够呛啦!唉唉,这正是该死跟吊朝上呢!”陈儿洒轻轻地“哼”了一声,哭丧了脸,埋怨道:“还不如听我的呢,若要是骑了马,再远的路也不怕!看看这个呢?后悔去吧!”
王顸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三匹马,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它们?会不会在那林子里被人牵了去?会不会被巡山的卫士发现,由此引起磨盘峪驿站守军的怀疑?若凭了马鞍与障泥笼头缨络的工艺,北国人会不会辨认出那是大梁国军队所配备?若那铜马鞍上再有铸造年庚工匠名姓,岂不是更糟?在此问题上,如何就疏忽了呢?
头顶上突然有身形健硕的三只乌色大鸟跃起,惊得三人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待到看清楚确实只是三只搞不清称谓的野禽,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刚刚,绝对是一连串不祥的念头!人活着,心思就不能阳光一些?越是眼下这种吉凶难测之时,如何就不能把出路想象得喜庆一些?王顸在心里十分恶毒地暗骂了自己,忙说道:“这段路,也不过三五里吧,原路返回去,应该能找到咱们的马!”
杜牧耕扭头看看王顸,爽朗地“哈哈哈”一笑,说道:“只要盯紧了他们,咱们的马倒是次要,只要人在,马算什么?”说完,他的脚步变得轻松了许多,脚尖点着地,疾疾地走,一阵风似的。此时,王顸发现这杜牧耕竟然长了一双粗壮的长腿,迎风前行之时更显肌肉结实,果然是长期习武之人的特点
左转右转的山路是随了山势而修筑,此时倒成为天然的掩护,纵使最后一位黑衣人回头看时,也未必能够看见后面的追随者。杜牧耕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放心大胆地越跟越近。唯一1z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