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却像在对王顸一个人说话:“我等议定,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司寇赵元贵总领前军,率铁骑三万,将于亥时二刻,发兵霸城门,不灭逆贼,决不收兵。”
言至此,宇文泰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内侍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蔡佑忙递上杏仁茶,宇文泰抬手推开,又干咳数声,王顸忙道:“太师所言之军国大事,以前我并不知晓,如今贼军犯境,战事当前,举国一心,士庶同力,我等来至长安,居此一日,即是大魏国之子民,当为国效力,为太师分忧,只是小可不知从何入手,还望太师明示。”
王顸这番半真半假之言,杜牧耕直听得心花怒放,心中更加钦佩王顸的聪明与博识,果然是将门虎子,若换了一般平民小户人家之子,岂能言谈得这般得体大方?
“我的儿,你很有心,”宇文泰强忍胸中痰热扰心燥烦懊恼之不适,对着王顸点头微笑道:“我出身草莽,乃一介武夫,读书甚少,却也略知相邦必起于州部,良将必发于卒伍之道理,我家有几个犬子,均属朽木难雕不堪重用之材,想借此出兵之际,放他们至军中历练,又担心他们无视军中纪律,诸位将军又碍于情面,难言管教,多有放纵,于是想劳烦你与杜黄门共同前往,一来以方家立场察我军容风纪作战之法,战后我也好有一番反省反思,二来也好让我那几个犬子学有标杆练有榜样,唉,只是辛苦了你们二两个,千里迢迢来至长安,连接风洗尘之宴席尚未享用,就要跃马东进,唉唉……”宇文泰似是很伤心,片刻低头不语,只是微微点头而不看任何人。
突然,杜牧耕在身旁“扑通”跪倒在地,说:“太师不必如此,国有危难,匹夫有责,我等来至长安,理应同舟共济。”
但见蔡佑自众人中走出,弯腰搀起杜牧耕,又一老者起身向宇文泰抱拳施礼道:“太师忍痛抱病定夺今日出兵之事,我等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梁国使团中,劳二位使君随大军同行,与三位郡公爷并肩灭贼,定能助我将士之雄心壮志,不过,圣人言,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二位使君之情谊,太师待我将士班师之日,再把酒重谢亦不为迟。”
几日之后,王顸才知此老者乃是陇西郡开国公、柱国大将军、太尉、大都督李虎,六府军大将军之一,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
蔡佑向来敬重李虎大将军,忙说:“太尉所言极是,想来此番感受,亦是诸位柱国大将军之共同心声,还望太师速下军令,众将士也好略有准备,二位使君也好回洛城坊内道别一番。”蔡佑说完,走到王顸面前,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是这一拍,倒把王顸拍清醒了,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哦,大家说说话的功夫,你宇文泰就把我打发到军中了,转眼就要上前线啊?这是哪门子吃人肉的套路?要玩儿出人命的作死节奏么?你们这是演戏哪?你老东西在这里苦肉计一脸悲哀地唱衰,他蔡佑和那老太尉又显高调,还假模假样地让我二人回洛城坊去道别?
只是,我道的哪门子别?在这插翅难飞的长安城里,我可有需要道别之人?于是,王顸强忍心中愤然,抱拳施礼道:“承蒙太师厚爱,有志男儿,四海为家,我二人在洛城坊内并无至亲之人,因此无需回去道别,即刻起,但听太师吩咐调遣。”
“我的儿!”宇文泰郑重地点点头,说:“我与令尊,虽各保其主,但惺惺相惜,心向往之,互存敬仰之心,若有朝一日大梁与我魏国大统皇帝联袂东伐,我与令尊必能联动三军,荡平逆贼,南北两朝共享太平,天下百姓从此安居乐业。”妙书吧iashu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