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喝,还真就喝到了月上柳梢头,时常在欢场里打滚的人,早就练得一副好酒量,便是这么喝一喝也没什么。
可这半生醉着实不同凡响,两壶刚下肚,先前不觉得,过会儿整个人人竟是云里雾里,连脚下的步子都是虚的。
醉了自然就该回去了,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说了一会儿浑话,便也都散了。
烂醉的屈小侯爷,其实跟街上的醉鬼没什么两样,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胡话,左脚绊着右边又是一个踉跄,不知趣的醉鬼偏还不让人扶,要自个儿走,还把屈文推的老远,自说自笑,疯子似的。
抬头,只见皓月当空,顿时就起了诗兴,指着月亮道:“十五的月亮,圆呐,跟发光的珠子似的!”
胸无点墨,狗屁不通,果然是他屈小侯爷的水平。
远远的似乎有个人影,揉了揉眼睛,还是瞧不清楚,心里想着:“前头是个什么东西,待小爷我一探究竟。”跌跌撞撞的就真的往那边去了。
灰色的长衫,洗的发白;墨色的发,倒是养护的好;只是太过清瘦,跟黄鼠狼似的;都不消猜,这年头除了只知道拿笔杆子的读书人,谁还有这等穷酸样。
心下起意,躬身抱拳,嘴角一勾痴痴的笑着:“在下屈青宇,先生有礼了。”再起身来,那人已转过身来了。
眼熟,还是越看越数熟的那种,凤栖楼的姑娘温柔似水,没这般横眉竖眼的;醉生坊的女人能敌过两个汉子,也没这么柔弱的……
越瞧越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打哪见过?
“小侯爷。”那厢躬身、抱拳,礼数周全,哪有姑娘家的样子,活脱脱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先生,呃,姑娘哪家的,怎么越瞧越熟。”果真是浪子,酒后的话也都这般轻佻,偏还笑得一脸面善,跟多正经似的。
闻言,那边却蹙起了眉头,还没开口斥责,这边轻佻的小侯爷直接欺身就压了过来。
奈何,那边灰衣长衫的是个文弱姑娘,眼看着那人倒下来,已然是避不过了,当即就拿着手肘去挡。
只是,这屈小侯爷委实太过轻浮,直直的就压了过来,那姑娘一个没控制住,只听得“咚”的一身闷响,手肘便撞到了小侯爷的胸膛,啧啧,听着都疼。
姑娘到底心善,在这位屈小侯爷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只是这一扶,就再也松不开了。
窗柩的木料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也不知用多少年了,松松垮垮的,过不了眼,好在上头雕了花,添了几分雅致讲究,那花好像是木兰来着,记不清了,丝丝缝缝之间也都打扫得干净,比侯府里还用心两分。
将落未落的夕阳,落在窗雕的木兰的花瓣中间,小小的一点,因着窗柩被微风吹得晃动,故而,夕阳落在花瓣间,就像……就像……就像风里的灯火一样!
这是宿醉醒来后的小侯爷,睁眼后看到的光景,不说其他,单看这破落模样,就知道不是侯府。
屈小侯爷支着胳膊起身,奈何那醉生坊的酒太过厉害,当即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就没支撑住。
缓过劲头来的小侯爷,粗略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摆设,除了一句“穷酸”,就再也没别的了。
当然,这倒不是说这屋子真的就如此穷酸了,只因这位屈小侯爷太过胸无点墨,除了一句“穷酸”,就再也没别的形容词了。
想来是哪个莺莺燕燕的家里,如此破落,等会儿打赏些银钱给她,拾掇拾掇,也算是全了昨夜收留之情。
想到这里,风流多情的屈小侯爷,越发觉得自己风流多情,比成铭吴晋他们好太多,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被屋子里若有若无的霉味,熏得实在受不了的屈小侯爷,当即掀被起身,正欲弓腰穿鞋时,顿觉胸口一阵钝痛,解开衣服一看,只见一片淤青。
自小就被老侯爷提着大刀追的满院子跑的小侯爷,连皮都没碰过一块,陡然见了真么大一块淤青,当即就吓了一跳。
不由得重新环顾四下,只见家徒四壁,且又房门紧闭,又想起昨儿听成铭他们说起,最近有劫富济贫绑票子的勾当,顿时只觉得自己成了待宰的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