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境内这一年风调雨顺,五月大熟后,粮价渐渐落回往日水平。
在每日不懈的锻炼下,沈芸的身法、体力都日渐增长,只是炼气一层的境界,一直达不到圆满,至夏末,进境反而渐少,虽然未退步,却也没有什么进益。
沈芸心中不由得暗自焦躁,把自己的情况说给阮红袖,又写了信,待青鸟送信来时,让青鸟捎回给方知非,方知非与阮红袖两人的意见都是:进境一时凝滞,修行中难免会有这种情形,要沈芸放开心怀,只虚耐心做足每日功课,功到自然成。
这一日午时,琼英忽想起一事,放下账簿,出门来寻艳芳。
去到艳芳住处,却不在,打发小丫鬟们去找,几处找过了都是没有。琼英忽然心中一动,自己向沈芸住处去了。
阳光虽然还盛,风却已开始凉了,秋蝉无力嘶鸣,正是午睡好时间。琼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沈芸房门边,向内一望,艳芳果然在这里。
只见沈芸躺在木床上,正沉沉入睡,艳芳坐在她床边的小几上,枕着胳膊伏在沈芸枕侧,也不睡,只呆呆注视沈芸。
琼英见了她那痴望的目光,心中一惊,脚步欲进又止。裙摆簌簌一响,艳芳回过神来,向门口看来。看见了琼英,就慢慢起身,轻轻走出门来。
飞燕楼虽然经营的是歌舞艺妓营生,可到底也是风月行当,似这般的情形,虽然不曾溢于言表,琼英一时难以置信,可再将平日里艳芳的言行细细回想来,也就已确认无疑。
琼英心中踌躇,欲待挑明了说她,又恐怕艳芳面上难堪,伤了姐妹情谊。一边说着些平常话儿,一边心中暗想说辞,一边引着艳芳远离了沈芸睡觉的屋子。
艳芳也是心思通透的人物,与琼英同门姐妹十年有余,看着琼英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被她看出了端倪,心中一惊又是一阵酸涩,这酸涩之意涌到喉头,化作一嘴的苦味,却也无可解释,只慢慢低下了头。耳听得琼英低声说:“妹妹休忘了当年拜入师门时,你我起誓此生斩断姻缘,不动情爱……。”
艳芳低垂着脑袋,也低声回应道:“当年虽然年幼,可对人心世故,早冷的透了,这些年见了那些王侯将相、道德君子,表面上越是锦绣一样的人物,私底下丑恶嘴脸越是令人厌恶。当年立誓之心,也愈加坚定。可是……。”艳芳抬起头来,轻轻叹息一声。
她站在墙下,一时头颈无力似的,将额头靠在墙上,就这样侧着脸,慢慢地、悠长地微微笑了一笑,说:“可是什么呢?姐姐放心,损害师门的事情,我是一丝一毫也不会做的。沈芸年幼,我就帮扶她些、照顾她些,最多最多,不过当她做个好妹妹看待。她既无心,我也无意,你也别太当回事。她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到时候,说散也就散了。”
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脸上的微笑早已散去,一丝影儿还留在面颊,看起来及其不自然,像是在强忍着那些不能表露的情绪。琼英看在眼里,也自黯然,叹息道:“但愿你说到做到,师傅那里,若被她知道此事,只怕……你……唉,你且好自为之吧。”
日子过得一如往常,这一天,最先发现沈芸不对劲的,是阮红袖。这天中午沈芸用饭,吃得比往常少了很多,也不爱说话了,看起来精神不佳。阮红袖知道她最近因为进境缓慢而焦急,每天练武都练到脱力,以为她是太过刻苦累着了,当下很是埋怨了几句,要沈芸下午好好休息。
沈芸答应着起身,走路都摇晃起来,阮红袖觉得不好,起身捉住了沈芸的脉门,触手肌肤发热,再探脉象浮数,心中暗惊,知道此症不轻。连忙亲自扶着沈芸送她回房,同时派人请了医术好的老大夫来看诊。
老大夫看诊后,说看症状像是痘疹,开了五副药,说让病人先吃吃看,又嘱咐病人要单独住着,传染起来可不得了。阮红袖探脉后,心中也有此怀疑,这下确认了。厚厚的送上诊金,要求老大夫不得将这消息外传。然后派人在沈芸住着的小院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又打听有谁出过痘疹,好安排了去伺候沈芸。又在沈芸院子里外烧醋,洒石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