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帮丘圣哲赶走茅州龙,是因他莫木鱼厌恶茅州龙辱人的言词和控尸之道。赠药救这位仆人,是因他莫木鱼不想见到这位忠厚的仆人死于非命。这是本心也,与紫檀血木的剑鞘确实无关。他不能因为无关的事而改变初衷。
丘圣哲没想到莫木鱼会回绝他的谢意,就连剑优伶也是吃惊,只有仆人最为开心。
“杨公子,那我该如何谢你?”丘圣哲问。
“你将剑鞘转让给我就是在谢我。”莫木鱼答道。
丘圣哲心中矛盾,莫木鱼已经两次帮他,即便不重礼言谢,也决不能再占莫木鱼便宜以双倍的价格转让剑鞘。
丘圣哲心机一动,转而问剑优伶,“剑执事,秀水阁的规矩,客人若对所购之物不满意是否可以退货?”
剑优伶对丘圣哲暗加赞赏,“当然可以。”
“那我便退了这件紫檀血木的剑鞘。”丘圣哲说道,“杨公子,如今你要购这件剑鞘就找剑执事,我当初求购的价格是一万六千两黄金,你莫要被他宰了,秀水阁向来欺生。”
莫木鱼大笑,愈发觉得这少年有意思。而剑优伶噗嗤笑出了声,“丘公子,秀水阁乃是千年老字号,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您倒是说哪里欺生了?”
丘圣哲笑而不语。剑优伶继续说道,“丘公子,紫檀血木的剑鞘奴家给您退了,啰,这是一万六千两金票。”
仆人接过金票,收入怀中,忠厚敦实的面容掩饰了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开牙建府的钱总算是保住了一部分。
剑优伶又问,“那件浩然玉雕刻的剑鞘您还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
丘圣哲握紧手中那柄黑铁巨剑,因为巨剑过重,而他臂力单薄,巨剑的剑刃倚在地板上。“我今日尚不能修行,若有一日我能修行,这柄废剑,这柄他人辱我之剑,我必定将之铸成灵剑。”
剑优伶为这句话动容,但她清楚想要修行,必须身具禀赋,而要改变不能修行的禀赋几乎不可能。当然她也不好劝说,让这位公子绝了修行的心思,她只是说道,“好,奴家去为公子取鞘,也祝公子早日踏上修行之路,将之铸成灵剑。”
剑优伶退出雅间,丘圣哲走到莫木鱼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苦茶。
丘圣哲的这句话也让莫木鱼心生感触,他又想起潘复来,为寻仙问道,不顾一切,踏入江湖。或许中州世间,像潘复来那样的人有很多,那位造轻舟的吴云飞是如此,他面前的这位丘圣哲也是如此。只要他莫木鱼行走在中州,悉心留意,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
莫木鱼望着饮茶不语的丘圣哲,问,“你为什么要修行?是为了方才那位少女?为了爱情?”
丘圣哲愣然,他没想到莫木鱼会这样问,他摇头说道,“我与那佐佑怡自幼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早就有意结亲,我也不否认对她心有爱慕。不过,我想修行,这与佐佑怡无关。当佐佑怡在我身边,我俩一起在月下荡秋千时我就要想要修行。当我与佐佑怡一起念书识字知理,熟知,敎,上所施下所敩也。化,敎行於上,化成於下也这句话时,我就想要修行。当我幼时与佐佑怡一起牵手外出游玩,走过乡野坊间,见农人寒辛耕种,见乞儿悲苦乞讨,我就想要修行。”
莫木鱼问,“为何?”
“我丘家乃是文勋之家,教化四方,春秋开国四百年来,朝廷仅赐出两座文勋碑,其中一座就在我丘府大门前。”
丘圣哲说道,“前朝西楼,以武治世经国,万疆之民能识字者不过十之一二,能知理者便是百里挑一,而能通史言今者怕是万人之中也难觅其一。当朝春秋,自开国以来,便以为文教礼乐治世经国,我丘家与朝廷经过四百余年的努力教化,万疆之民能识字者至少有十之七八。这只是偏远之地,能识字的人数。而在富饶之地,比如江南地,比如上京地,比如齐鲁地,更是人人能识字,知理而能通史言今者也多不胜数。这确实是大功德,非一朝一夕之功,四百余年的教化之路何其艰辛。可是这种教化是错的,或许该说并不完善。”
莫木鱼又问,“为何?”
“幼时,一日,我问父亲,识字的渔夫比不识字的渔夫同日之内能捕到更多的鱼虾吗?识字的樵夫比不识字的樵夫同日之内能砍到更多的柴薪吗?识字的猎人比不识字的猎人同日之内能狩到更多的野物吗?……那日我问了很多这样的问题。父亲不言,他是学问大儒,通史言今信手拈来,却回答不出我这些问题。”
“所以,年幼的我带上仆人,带上佐佑怡出了丘府,走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最后我知道了答案。捕鱼、砍柴、狩猎……要从这些劳动中获取更多,比的并不是谁识字多。”
“我拿着我找到的答案去质问父亲,说我丘家教化有功就是笑话,实则无功。父亲扇了我一耳光,怒骂我大逆不道,屁都不懂。“管家guanjiaxia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