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渔夫、樵夫、猎人……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识字而改变。今日识字的渔夫与前朝不识字的渔夫一样,依然要艰辛捕鱼,去抚养嗷嗷待哺的幼儿。今日识字的樵夫与前朝不识字的樵夫一样,依然要卖掉艰辛砍来的柴换药,去救治他卧病在床的母亲。今日识字的猎人与前朝不识字的猎人一样,要用野物的皮毛来抵御冬日的寒夜……这就是教化之功?”
“父亲满脸怒容说,可是有渔夫樵夫猎人……因为识字知理而至仕,生活一日千里,成为名门望族的都有。丘圣哲,你不要忘了,我们丘家,在五百年前,也不过是以种桑养蚕为业的农户,就是因为我们的先祖识字名理,才会有如今的丘家。”
“我说,世间依然为官者少,而渔夫、樵夫、猎人……居多。”
“父亲说,那是他们不求上进,事在人为,别人能由渔夫而至仕,由樵夫而入官,由猎人而从将,他们为什么做不到?”
“我说,父亲,不求上进四个字解释不了人间疾苦,解释不了世态炎凉。”
“父亲没想到年幼的我竟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心平气和的问我,既然你说我们丘家育人识字知理这等教化无功,是错的,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有功的教化。”
“我说,该是文化与武化相融合。文化以虚,武化以实。虚由实生,实仗虚行。以文载道,以武入道。”
“父亲盯着年幼的我沉默良久,才说,你想修行?朝廷有三所修行学府,正在授人修行。如今,文昌武盛,该是你说的教化。”
“我说,朝廷是错的。”
“父亲问,为什么?”
“我说,朝廷只教能修行的人修行,这与只教能至仕的农人识字知理一样,都是错的。”
“父亲说,不是朝廷不教,而是更多的人身不具禀赋,不能修行。”
“我说,这是愚人的观念,圣人不会这样想。”
“父亲笑着问我,圣人该怎样想?”
“我说,圣人只会着眼于多数人,而不是将眼界局限在少数人身上。所以,圣人的想法做法,该是去解决多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而不是仅仅去教那些少数能修行的人修行。而我,丘圣哲,要成为这样的圣人。”
丘圣哲说完这番话,看着莫木鱼,继续说道,“我丘家已经教人识字知理四百余年,我想换一种活法,我要成为圣人,所以,我要解决多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我必须先要修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修行的原因。”
莫木鱼望着丘圣哲的神情,真诚且坚决,找不出办法浮夸虚假。如果是常人听到丘圣哲这番话,必然会嘲笑丘圣哲自不量力,竟然身无禀赋妄图修行,还想成为圣人,去解决无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但莫木鱼没有嘲笑丘圣哲,他甚至因为丘圣哲的这个大志向而敬佩这个少年。
“不可笑?”丘圣哲问莫木鱼,他本以为会惹来莫木鱼的嘲笑。
“不好笑,没有人可以去嘲笑别人的志向。我看好你,少年,我相信你终将成功。”莫木鱼笑着说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就是身无禀赋,却背着一柄黄金巨剑,闯荡江湖,寻找解决他身不能修行的办法。他走了很远的路,惹了无数谩骂嘲讽,身上还少了二十一块肉,不过好在他最终解决了不能修行的问题。”
“我知道你说的人是谁,我在江湖孤本中看过对他的描述。”丘圣哲对莫木鱼认识潘复来有些吃惊,“我生时,他死了,不然你认识他,倒可以让你为我引荐,去问问他到底是怎样解决的。杨公子,我见你也长不了我几岁,可否冒昧叫你一声杨大哥?”
“可以。”莫木鱼暗笑,“我大你可不止几岁。”
“好,杨大哥。”丘圣哲问,“你如今是什么修为境界?”
莫木鱼不知如何作答,难道告诉丘圣哲他是六境巅峰见性之境,而他听谈往生说过,如今整个中州,六境以上的修行之人不过三人。见性之境这个答案,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他说道,“我之境界,云游天下,行走江湖,该是够了。”
丘圣哲问,“可上得了苍梧海上山?”
“上得。”莫木鱼不解丘圣哲为何会这么问,在他的认知中,上苍梧海上山对六识通明的修行之人而言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