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月静静地回抱着老太太,手掌轻柔地抚着老太太的后背,眼睛再次湿润了。她本是另一时空的幽魂,对于夏家,以及夏家的人心里总隔了一层似的,无法代入进去。
但今晚上,感受到老太太一片拳拳之心的慈爱,看着老太太哭得难以自抑,一瞬间,她便知道,以后,她真真正正地,就是夏静月,夏家的人。
夏静月伸出手指悄悄揩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奶奶莫哭,往后孙女就一直侍奉在奶奶跟前,哪都不去,陪着奶奶,陪到奶奶烦了腻了我为止。”
香梅也连忙劝道:“是啊,老太太您身体不好,再哭下去又病了怎么办,您这不是让大姐担心吗?”
老太太好一会儿才止住泪,拉着夏静月怎么也不肯放开,哽咽着道:“月儿别担心,奶奶看到你,什么病都好了。”
夏静月拿出帕子,给老太太擦去泪水。见老太太哭了这一场,眉宇间的压抑与忧虑散了许多,心想老太太发泄了出来就好,往后再给老太太调理调理身体,便能去了病根。
老太太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泪涟涟地问道:“你娘的后事,办得怎么样?”
老家没有个主事的人,族里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品性老太太知道得再清楚不过,都是趋炎附势之徒。以前他们穷时,一个个不拿正眼看他们,欺侮他们孤儿寡母,等到儿子中了探花,又一个个腆着笑脸提着鸡和肉来巴结。
儿子做官后,把原配和女儿留在乡下,摆明了不待见,那些族人会对她们好才怪。
夏静月心中微叹,对着老太太不知道该什么。
那一对可怜的母女,一个病逝了,另一个……
夏静月把放在一边的盒子拿了过来,“我把娘带来了京城。娘,生前不能来,死了后希望能来看一看。”
老太太看到盒子,明白了,接过夏静月手上的盒子,粗糙的手指摩挲的盒子,泪流不止:“你娘是命苦的孩子,是我们夏家对不起她,是我对不起她。”
“奶奶,这不关你的事。”夏静月安慰她道。
老太太倔强地红着眼睛:“养了那么个白眼狼的儿子,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是我没有教好他!”
一个是疼如女儿的儿媳,一个是亲生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每每想起,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夏静月担心老太太多番情绪激动于身体不好,连忙转开话题:“奶奶,我走了一的路,可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香梅也有着同样的担心,闻言,忙着附和:“是呀老太太,大姐赶了一的路,还没有吃饭呢,一进府就牵挂着您,来看您,您也疼疼大姐,别饿了大姐。”
“怎么,还没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太太一听果然着急了,连忙吩咐下人摆饭。
因老太太这段时间身体时好时坏,胃口不佳,饮食便以清淡居多。老太太看到上来的菜大都是清汤白菜,马上吩咐:“赶紧地,让大厨房那边再做几个好菜,肉和鱼什么的,多做几样。月儿第一次回府,怎么能吃这么清淡的东西?我睡着了不知道,你们这些蹄子就不会让厨房备下吗?”
老太太斥了身边伺候的丫鬟数句,又点了数个肉菜,恨不得让厨子把最好的菜都做出来给孙女尝尝。
夏静月连忙止住了,:“奶奶别让他们忙了,这大晚上的,就是做出十盘八盘的肉菜,吃了也不克化。万一撑着了,明儿我就该胃疼了。”
老太太听此,这才罢休,但对丫鬟们不贴心还是心存不满。香梅等几个丫鬟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做丫鬟的,如果讨了主饶不喜和不满,以后可怎么过?
夏静月瞧见了,笑道:“奶奶您也别怪她们了,我是刚刚进府的,才在奶奶床前坐下您就醒了,她们就是去厨房吩咐也来不及。不定呀,这吩咐的人才跑到半路呢。”
香梅见夏静月为她们解围,感激地冲夏静月一笑,与老太太道:“是呀,平常奴婢听老太太大姐喜欢吃鱼,都记在心里呢,刚大姐进来松鹤堂时,奴婢就叫了丫头去厨房吩咐,让厨房多做几道鱼来,想是这会儿已经杀上了。”
“算你贴心。”老太太这才作罢。
见此,香梅暗松一口气,心中微紧:看来大姐在老太太的心中,比她想象的还要看重,往后她得心伺候着,不然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用过饭后,老太太又见过夏静月带来的丫鬟初雪,见主仆二人风尘仆仆,又令厨房那边烧水给夏静月沐浴漱洗。
夏静月与初雪漱洗去了,香梅给老太太上了热茶,笑吟吟地道:“老太太这般疼爱大姐,想是要拘着大姐跟老太太住一起了,不知道奴婢该收拾哪个房间给大姐为好呢?”
按照规矩,府中姐少爷不是住这一个院子的,大姐应该得跟筱萱姐一个院子才是,但香梅打听到太太对大姐非常不喜,怠慢到竟然连大姐的住处也没让下人去安排。
这事要是老太太听到,肯定又少不了气一场,气坏了老太太,到时候受苦受罚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做贴身丫鬟的。
因此,香梅这才委婉地提到夏静月的住处。
老太太好不容易见着孙女,自然是跟她住一起才安心。“在挨着我房间的那间偏房住。”
想了想,老太太又否决了,道:“不行,那偏房太,放了床,柜子都塞不进去了。去,把堂屋右边的正房收拾出来,那个房间够大,平常又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也通风明亮,安排给月儿正适合。”
香梅应了一声,正准备亲自去办,还没走出房门,又被老太太叫了回去。
“被褥要拿新的,不要用别人睡过的,一应帐幔等物,都要全新的。”
“哎!”香梅笑着应了一声,“奴婢哪敢拿别人用过的东西给大姐用,老太太您也太操心了,这些事,奴婢定然收拾得妥妥的。”
“嗯,去吧。”老太太挥手让香梅去后,又记起一事,一拍脑门,复把香梅叫回来,“府里没有备下月儿的衣服,你先拿我没穿过的新衣服给月儿凑合一晚上。还有,你马上唤人叫做针线的丫鬟婆子连夜做出两套给月儿换洗的衣服来,料子要用最好的,比照着筱萱丫头穿的料子做。”
“是。”香梅福了福身,赶紧喊了一个丫头去针钱房吩咐。
老太太又喊香梅了,“上回我见筱萱丫头穿的那件红色的衣服好看,是个轻绸的料子,据夏穿了透气凉快,颜色又鲜亮。京城比乡下热,月儿初来肯定不习惯的,得找这样的料子给月儿做几身才合适。”
那料子,可是伯府送来的。香梅犹豫地道:“听那料子不多,给大姐、呃,给二姐裁了一套衣裳后,只剩下一套衣裳的料子了,要不要先跟太太那边打个招呼?”
老太太脸色一沉,“我这做婆婆的要块料子还要问儿媳的意见吗?这是哪一家的规矩,要婆婆看儿媳的脸色?梅氏要是看不惯我这老太婆,我这就带着月儿回乡下,不讨他们的嫌!”
香桃见事情严重了,万一闹到老爷那里,她肯定吃不完兜着走,立即:“奴婢马上去吩咐。”
至于做了衣服之后,明二姐会不会大发雷霆,太太会不会发难,已顾不得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