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还记得谷子在府里认的干娘?是我们抟溪苑里小厨房的一个做着洗菜活计厨娘,今日里头她犯事了。”子佩说着自己听来的。
厨房里的油水一向好捞,却也容易受到府里主子的不满意,受到责罚,所以算是个高薪高危的职业。
“是唤作苗妈妈的那个罢,瞧着也是个忠厚老实的,犯什么事了?”阮渺薇斜靠在小几上,看着炭盆里哔剥作响溅着的火花。
“三小姐今日从多寿堂回来感了风寒,便要着小厨房做个燕窝桃胶滋补汤来热热口。那小厨房的人做了承上,三小姐却从中吃出来细石,好一番的大发雷霆,要求把一应经手的厨娘打二十板子。小厨房里头的人自是哭天抢地,一道燕窝桃胶汤经手的不下十人,这板子一打,恐小厨房大半的人都回去养伤了,也就没人应岗了。好说歹说,三小姐才松了口,就打洗食材的那个便行。如此,苗妈妈就被推出来了。”
这里头竟还有阮蓉的事么,阮渺薇目光从炭盆中抽离转向说话的子佩“这经过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子佩屈着身子稳稳当当地立着,头低垂着看地面,恭敬谦卑一如既往“是谷子听说后,就急急忙忙来寻兰儿了。她知道三小姐下手一向狠辣,怕她干娘经此一役便没了后半生,所以就来找小姐帮忙。”
看来自己之前让兰儿与她搭话,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了,此刻病急投医,能找到她出手也是够有胆识的。帮自是能帮的,只是在这之前,却是要亲自与她谈谈。
阮渺薇揉搓着指尖,淡淡道:“谷子现在人在哪儿?
“她知道了这件事,便来找兰儿,此刻应还在兰儿的房里。”
“让她进来说话罢。”
过了一会儿,一位着青缎比甲,绑了俩个包包髻的七、八岁的女孩儿进来了,满面谦卑,一进屋便跪到了地上。
阮渺薇看着跪着的谷子,语气平缓道:“你怎么想到找到我这儿来?”
“只因着奴婢猜想,五小姐应当是想要知道西跨院里的消息,才有兰儿姐姐找我说话的。”
果然是个机灵的,阮渺薇不置可否地撇撇唇:“那先前怎么不见你表态,如今又巴巴地找来呢。”
“作为下人最紧要的是忠心,先前奴婢并没有理由背叛魏姨娘,如今因着三小姐发脾气,致使苗妈妈危险在即,便也顾不得了。”说起自己干娘,声音已见哽咽。
“如你所说,下人最要紧的是忠心。你这次能背叛魏姨娘,那要我如何能相信你下次危机时,便不会又这样对我呢?”阮渺薇目露审视,语气严厉。
谷子将身子低低地伏在了地上:“奴婢此番找来,亦下了很大的决心。奴婢便在此发誓,今后的主子只五小姐一人,若再另投,便不得好死永世被人践踏!”
这时代的人还是很敬鬼神的,所以很重誓言,既然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她呢?
谷子见上方还是没有话来,内心凄苦:“奴婢的话只能说这么多,毕竟以后的事,小姐若是难以相信奴婢,却终是也无可奈何了!”
正在谷子万念俱灰的时候,传来那异常天籁声音:“我信你,说说你那干娘的事情罢。”
谷子欣喜地抬头,又想起自己现在满面泪水的形容,不可污了五小姐的眼,又忙低了头。道:“原本洗三小姐燕窝、桃胶的并不是苗妈妈,而是小厨房里的茅妈妈,但是干娘性子忠厚,又不及茅妈妈会讨好厨房里的主事,所以就被踢了出来顶了这责罚。”
“现下苗妈妈在哪?”
谷子将喉咙里的哽咽压了压道:“三小姐大发火,说要亲自看着二十大板结结实实打下去。现下外头还落着大雪,所以苗妈妈暂时被关柴房里了,大约等雪小些时候,便要行刑了。”
阮渺薇透过窗户向外看了看,有渐小的趋势:“那便现在过去罢,谷子你先回西跨院里等着消息便是了。”
谷子立在廊下,看着那着金红色斗篷的身影,与子佩姐姐撑着的伞越行越远,心里便慢慢地火热起来了。五小姐真的答应她去救干娘了,原来她是这样的好心人。
对着天地瓢泼的雪色,谷子不禁虔诚地念叨起来,希望五小姐此去能成功,祝愿干娘能平安回来……
绿琏只因跟了个不好说话的主子,日日过的胆战心惊,且今日尤甚。
阮蓉从多寿堂一回来,便觉得有些头疼脑热。魏姨娘请了大夫过来开了药,阮蓉却万般嫌弃这药苦口,还要小厨房做个滋补汤来烫烫口,不喝还好,喝了还偏生出了事。
想起那哗啦一声便碎了满地的汤汤水水,绿琏至今仍是心惊,三小姐又发火了。
火急火燎地便要惩处小厨房的人,话一开口便是要大半数的人挨板子。那主事哭天抢地地告饶,兼之魏姨娘的劝解,才终于改口要打洗不干净菜的厨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