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回(上)(1 / 2)天马行歌首页

对“天可汗”御宇的大唐来说,茱萸节是最好的吉日良辰之一,天气不论是好是坏。朝命官不管是大是小,通通放假,以便携带家眷,照古已有之的惯例登高远望、折插茱萸和饮用菊花酒。

谢大人、封大人带着若干主要家眷出得西边的延平门,坐牛车绕了一段路,经过南边的安化门、明德门和启夏门,亭午后总算赶到与秦基业约定的东郊无名山下。刘韬光与眷属早到了。他不是朝廷命官,不必避人耳目。

秦基业见三家长违约带来啼哭不止的女眷,便大怒,一面叫凉州汉赶紧驾着车马去更远处待命,另一面厉声指斥三家长出尔反尔、坏了规矩。

封大人也怒了:“秦基业,你人到手了,钱也到手了,难怪变了嘴脸,可见一向不是什么好行货!”

谢大人却不生气,缠着秦基业说:“我说基业,当初应允有当初应允的缘故,如今反悔有如今反悔的道理。”

刘韬光则埋怨说:“秦老弟啊,想当年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如今你倒好,得志便猖狂,就这么报答我老刘的救命之恩么?!”

这么一来,女眷就越发哭叫得欢了,心肝宝贝肉此起彼伏。秦基业毫不退让,正色道:

“三位大人若觉得我秦基业不堪差遣,自可与我解约另请高明!”

三人愣了愣,赶紧让刘韬光出面,说:

“我等三人不过想最后望一眼嫡长子,头上插枝茱萸,口中喂口菊花酒,手携手登上高阜望一眼天与地,也就两厢里别过了,实在别无他想呢!”

秦基业说:“小人早已说过了:若是彼此一见面,三位太岁就不肯上路了,即便上路,路上也不得安生。倘若十日之内出不得潼关,他们即便获释,必定设法溜回长安,那时若是安禄山恰好打来,你们说该如何是好!若三位大人执意要破秦某人定下的规矩,此行还是趁早取消为好,你们索性留三位公子在万众仰慕的长安饫甘餍肥斗鸡走狗,与万千官员亿兆黎民一同断头流血、灰飞烟灭。”

三位家长听他说得如此凶狠,不得不以家族大业为重,承应这就领家眷躲得远远的。谢大人握住秦基业的手,呜咽道:

“秦先生,我三人的宝贝就交与你了,球你无论如何确保一路安全啊!”

三位家长令下人将女眷备下的茱萸囊、菊花酒都给秦基业,到时候由他转给三个太岁。秦基业跨上马,去远处人马聚集的路旁,一声令下:

“出发!上路!”

他的扈从立刻甩响马鞭,车马便轳轳东行而去,不多一忽儿,便在寒风苦雨中失去了踪迹。

送别的眷眷属属风雨之中迷失一行人的踪影,都哭叫起来了,披着油衣或打着油伞,奔跑上右首那座不高不低的山冈子,头顶插上了茱萸,开瓮饮掉了剩余的菊花酒。

刘韬光忽然后悔叫秦基业带走独子敢斗了,伤心之际大叫一声:

“我儿去了,我不如死了吧!”

说罢,奔跑到崖边,要一头扎下去。

众人惊诧不已,纷纷前去拦阻他解慰他。

车辚辚,马萧萧,富庶的长安渐渐远去了。

秦基业有纯白的高头大马骑,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从唐朝最西的疆土宁远国,也就是西汉的大宛国亲自选的马驹,精心饲养,一手带大的。

选它时,发现它耳里有一块像玉兰花似的胎记,而肚子左边一溜有四个旋儿,他当时就想:头上长角,肚下生鳞,必是龙种,于是给起名叫白龙雀。龙雀,就是传说中的风神。白龙雀长大后果然没辜负主人的厚望,如今马头至马尾长有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儿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真有几分龙马精神。

领头的白龙雀昂从容不迫,顶风而行,好不潇洒英武。

其余人,赶车的赶车,押解的押解,总共二十名不到。秦基业既要留神路情,又要算足里程。他心里脑中已默然背得皇舆图的上一切,更知道从西京到江南,最佳线路是先到得东都洛阳,总共八百五十里再从洛阳一路跨河越江抵达江陵,总计一千三百一十五里再浮水东下,直达金陵,约莫又是一千多里抵达金陵,江南或江左也就差不多到了。

即便风雨大作,官路还是相当好走的,且不泥泞。这大路连接西京长安与东都洛阳,沿途都见大槐树,东西列植,南北成行,既有长度,又有宽度。一日走多少路基本上一目了然:朝廷沿途每隔十里就设一个上小下大的四角形堠子每隔三十里还矗有烽火台,战时燃烟,叫狼烟,平时放火,叫平安火。

行了将近六十里光景,凉州汉绝地跑到前头来,对秦基业道:

“谢宝卷在用头撞车壁,不知是尿急了,还是吓坏了!”

秦基业问他另两人如何,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