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卷摸着头上凸起的肉包嚷嚷道:“好嘛,刚才还说不认得我二位公子,如今认得了?”雷大胜无奈,道:“认得,认得!放了我儿,先好吃好喝的管待,而后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把与你们可好?!”宝卷有些心动,不过想起刚才受到的屈辱,又马上硬气起来,说:“哼,我谢宝卷乃当朝将作大匠之子,尚食总监之侄,什么好吃好喝没食过,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今儿即便你送我金山银山,我也不要。”此话一出,别说敢斗不相信,连宝卷自己也不相信。敢斗怕宝卷反悔丢人,赶紧道:“宝卷,恰才伙计说了,这王侯楼上上下下稀罕的字画摆设都是这个不入流的商贾雷大胜白赠的,我恰才忙里偷闲验了验货,没有一件是真品,不如砸了毁了,既泻火出气,又免得那些书呆子被这个附庸风雅的假文人给诓了!”
雷大胜一听慌了,恼羞成怒指着敢斗骂道:“你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哪分得清真迹赝品,恐怕连这几件宝贝的主人都不认得!休再胡言乱语。”
“哐当”一声,宝卷已经随手砸去了一只暗花白瓷罐,接着,一个又一个,瓶瓶罐罐都给砸碎了,字画书卷都给扯烂了。而其他人,见小寿星在敢斗手里,都不敢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雷大胜气急,却又说不出什么新鲜话来,翻来覆去骂着敢斗。敢斗回嘴道:“雷大胜,论财力,我刘家顶你十个。小爷我欣赏不来琴棋书画,可是但凡值钱玩意儿,绝对辨得出个真假。”
众人见敢斗、宝卷如此气势,渐渐开始相信他们的身份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开了头,小声议论起雷大胜是不是私底下正在做赝品营生。
雷大胜听见心虚了,骂着骂着也就不吭声了,眼巴巴等着二太岁出了气放了他的宝贝儿子。
后院,胖墩墩的店东在一间小阁子里熏着香,由两个青衣服侍着喝酒念诗,酒楼里头的动静,听见了也权当没听见。他喝的是美酒,念的是好诗,却掐头去尾,再三吟哦与菜肴有关的部分: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念罢,自言自语道:“诗中自有几个叫人馋涎欲滴的菜名,翠釜紫驼是一个,水精素鳞又是一个。王侯楼迟早得开发出来,价格可定得高上天,不怕没王侯来吃哩!”
“万叔,差不多了吧。”稚嫩而悠扬的女声所到之处,那个在长安镇国寺设斗鸡擂台的小美人已站在阁外梅树下。
“该砸的都砸完了?”
小美人噗嗤笑道:“是呢,胖宝卷力气可大哩。”
万鼎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些赝品,早该收拾掉了。早年没真的,放着还凑合,现在不同了,真的都收不过来呢。”
“万叔不去收拾残局?”
“那个刘金斗等你很久了,万叔的心都给他打动了呢。”万鼎丰眼睛红了,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口菜。
小美人上得楼来,正好看见宝卷砸了最后一只三彩马。其实他并不想砸,即便是赝品,这马的形状着实惟妙惟肖,色泽也多姿多彩。这马落地纯粹是宝卷手滑,而他手滑,则是因为他瞥见在楼梯口若影若现的小美人那个在斗鸡擂台上出现过,至今都令敢斗朝思暮想的小美人。
敢斗也惊呆了,赶紧放开了小寿星,这一放,小寿星腾地窜到了雷大胜怀里头,下令几个少年道:“给我打!打死他!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