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叫我杀鸡,我也不一定杀得成!”
“你当我是我爹高仙芝啊!”
秦基业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天,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如今的男儿都成这种杀不得坏人的货色了,难怪坚如磐石的大唐转瞬间便风雨飘摇了!”
叹息完毕,回头扫视其他人:“你们之中谁有胆量杀了窦抱真!”
丹歌应声而出:“师傅,奴家有胆量!”
秦娥也道:“奴家也有胆量!”
解愁道:“还有奴家,更有胆量!”
猪瘦、羊肥,鱼二、元宝也都恨窦抱真入骨,一个个挺身而出,自告奋勇。
秦基业点丹歌道:“闺女,就由你去吧。窦抱真几次三番要玷污你的清白,你对他当然恨之入骨!”
“奴谢过师傅!奴照旧借用师傅的好刀子。”
秦基业当即给了她鱼肠,点着自家的左胸道:“别太为难自己了,就捅此处就成!”
丹歌执着短刃,一步一步走向窦抱真。到得他跟前,啐他一口道:
“窦抱真,你也有今日!”
窦抱真魂飞魄散,嘴里堵着马粪,什么声都发不出来。丹歌咬牙切齿,执着短刃的胳膊往后一缩,眼看就要发力捅去,却又半道停住了,身子不禁有些发颤。
秦基业见如此,便扯起了调,以壮丹歌的胆:
“心要狠!手要稳!刃要准!老窦殒身,丹歌建勋!”
众人跟着他一同呐喊,一声高一声。
丹歌获得鼓励,闭上眼,咬紧牙,用力朝窦抱真扎去。却扎偏了,短刃扎进了树干,拔都拔不出来了。众人再度呐喊鼓励她。丹歌使劲拔出短刃来,再次对准窦抱真了。窦抱真使劲扭来扭去,塞入嘴的马粪粘粘稠稠淌出来,忽然能说话了,哭道:
“你是娇滴滴的女孩儿呵!姑娘是娇滴滴的美人儿啊!”
丹歌自己也哭了,手中的短刃抖动得愈加厉害:
“窦抱真,是你与安禄山那样的歹人逼得娇滴滴的女孩儿都敢杀人哩!”
秦基业及时到得丹歌边上,夺过短刃道:“闺女,为难你了,索性阿爷来吧!”
丹歌止哭,摇头道:“义父放心,孩儿能行!”
秦基业后退回去了,厉声道:“全伙呐喊、顿足、拍掌,给她点奔马之声!”
众人都照办了,呐喊,顿足,拍掌,残存的树叶扑簌簌掉落,疲惫的驽马气昂昂站起。
丹歌就快抓不住短刃了,而死到临头的窦抱真索性豁出去,凝视她道:
“美貌的小娘子,扎狠点!扎狠了不只见老窦的血,还能见老窦的油,往后旋起舞来满眼都是红,满眼都是黄,可见老窦原来是死不掉的,怨魂早已附着在你娇滴滴的皮肉上了哩!”
丹歌又啐他一口,狠命扎去,却因用力过猛,身体跌倒,短刃落地。
秦娥摇头说:“我姐姐是跳美艳艳舞儿的,如何干得这种杀人勾当!师傅,就由我一箭射杀窦抱真吧!”
秦基业叹息说:“窦抱真只能这么死了,太便宜了他!”
眼看秦娥张弓搭对准窦抱真了,正在搀扶丹歌的宝卷蓦地想起她曾在自家肚上跳舞的往事,便叫道:
“师傅,不必由秦娥射杀老窦,丹歌姑娘自能杀得他:上他的身体死命跳胡旋,不用看到他的黑血与黄油了,往后也不用时时想起他可憎的死尸模样了!”
众人纷纷叫道:“好哩!”
秦基业道:“宝卷说得不错,就看我闺女是何意思了。”
丹歌道:“这下窦抱真能死了!”
窦抱真松了一口气,垂着脑袋笑道:“好,没想到居然用这种法子!好,还是这种死法有意思:我老窦居然还能在声色之中死去,着实不枉人世间走了这一遭哩!”
秦基业叫鱼二、元宝松了窦抱真的绑。鱼二、元宝做了之后,迅速退到一边。丹歌冷笑向前,飞起一脚,先踢翻窦抱真,而后道:
“你两个一前一后扯住他的手脚不放!”
鱼二、元宝一个在前头,一个去后头,狠狠扯住窦抱真的双手与双脚。丹歌正待要上去,宝卷又叫喊道:
“丹歌姑娘,既是跳舞,不可不盛装打扮哩,我等众人都眼巴巴等着看你的绝代风姿哩!”
秦娥也道:“宝卷说得对,姐姐眼下还是小厮模样,算不得真正的女孩儿呢。”
其余人都喝彩,说这样惩处恶人才解气,能记住一辈子。秦基业道:
“好吧,师傅晓得你等众人暂时还见不得血淋淋的杀人场面,不能操之过急了。”
向丹歌道:“闺女,你可按宝卷说的,即刻盛装打扮起来!”
丹歌吩咐鱼二、元宝:“暂且放开窦抱真,一边守着,别叫溜了!”
便径直来到秦娥、解愁跟前道:“两位好妹妹,姐姐有劳你俩哩。”
秦娥点头道:“妹妹一定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解愁也说:“姐姐天生丽质,叫老窦死之前好好馋一馋,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懊悔得不着姐姐!”
丹歌敛容道:“姐姐预先谢过二位妹妹了!”
秦娥、解愁一左一右,捧丹歌去林木深处了。丹歌回头对众人道:“奴家就来,诸位稍候。”
众人耐心等了半个时辰不到,丹歌重新到来,不复原来的小厮模样了,俨然是长安街市上跳“柘枝舞”那时节的美娇娘了。众人看得眼直直的。去尘就更涎瞪瞪了,侧头凑着边上宝卷的耳说:
“这个丹歌可真美艳到家了啊!即便我家姑夫当今天子见着了,难说不弃置我家贵妃娘娘哩!”
宝卷心领神会道:“那当然,不过你的解愁姑娘似乎也不输与她嘛!”
去尘理会他的意思:“这么着,以后若得机会,我享用你的丹歌,你饱尝我的解愁,彼此不就多了一道绝美的菜吃了?”
宝卷抱臂笑道:“此事以后再议。眼下,先看丹歌过人的技艺吧!”
丹歌央求解愁道:“解愁妹妹与俺弹一曲如何?”
解愁应声道:“姐姐稍等,俺去取琵琶来。”
便去了树林之中,稍顷出来,怀抱琵琶,凝神静思,坐于一棵倒了的朽树之上,拨了几个音,真乃高山流水清风霖雨。
去尘便用胳膊碰宝卷道:“解愁如何!”
宝卷道:“也不错哩。打见第一面起,我便念念不忘了。”
去尘笑道:“牡丹驿那日,我早见你为之神魂颠倒了。”
宝卷道:“那夜你可害苦了我!”
去尘笑呵呵道:“与其说是我害苦了你,不如说是解愁姑娘害苦了你。”
秦基业一声令下,鱼二、元宝便重新按捺住窦抱真的手脚了。窦抱真不再求饶了,拼命吸了一口气,以便对付丹歌轻柔的身子。丹歌站于窦抱真的肚皮跟前,望了一眼解愁。解愁顿时撒手,铮铮弹出胡旋曲来,丹歌一下子上得窦抱真的肚皮上去,左脚跷起,右脚抵腹,双手高出脑袋,急速旋转了,灿烂的衣衫顿时飘舞起来了。屏住呼吸的窦抱真着实受不住肚皮上的重量了,噗地吐出一口浊气,连声叫道:
“痛了!轻些!痛了!轻些!”可丹歌并不停,舞得更带劲了。
秦基业等众人暂实忘了丹歌旋舞的目的了,不由得一阵阵叫好。就宝卷还记得这舞是为处死窦抱真而旋的,喊道:
“姑娘舞狠些!转快些!尽快叫窦抱真一命呜呼,免得他没死,你先累着你自己了!”